“這家夥穿着裘衣皮帽呢,躺在這雪地裏作甚?”
“也許是喝醉了酒倒在這裏了。”
幾人交頭接耳的議論着。
一人小聲提議道:“那身衣衫帽子靴子值不少錢吧,咱們扒了去得了,反正他醉酒醒了也不知道。”
“好主意,不過,這怕是會凍死人的。”另一人猶豫道。
“怕什麽?一凍酒就醒了,他不知道回家麽?管他娘的,我一家子就兩條被子,那裘氅我要了。我可要去動手了,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人窮膽大,那人上前去開始扒衣服。其餘兩人見狀也不肯示弱,幾個人上去七手八腳将雪地裏那人拔了個精光,靴子帽子衣服全部被扒走,抱着飛也似的跑了。
雪地上那人凍得哀哀叫喚着,但渾身無力,隻能在地上蠕動。不久後巡城的禁軍從這裏經過,看到了雪地上幾乎要被凍僵了的人那人。領頭的隊正撥開那人臉上的亂發,突發一聲驚駭的叫喊:“是呂衙内啊。我的天呐。”
半個時辰後,渾身顫抖的呂天賜被禁軍小隊用棉被裹着送回了呂府。呂家上下頓時忙碌成一團,燕窩人參蓮子粥喂了一碗之後,呂天賜鐵青着的臉上才有了血色。又擡去熱湯桶裏泡了一刻鍾,呂天賜終于活了過來。見到呂中天夫婦關切的眼神,呂天賜不顧全身赤裸,從浴桶裏竄出來,濕淋淋熱騰騰的一把抱住了呂中天嚎啕大哭起來。
“爹啊,給兒子報仇啊,兒子差點被他們弄死啊。爹爹啊,我的親爹親老子哎,您差點便絕後了哦。嗚嗚嗚嗚。”
呂中天老淚縱橫,摟着呂天賜的白屁股拍打着安慰道:“天賜,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受苦了,你受苦了。爹爹一定給你報仇。莫激動,快穿衣服,爹讓人給你熬參湯燕窩粥吃。身子一定養好。這狗賊,居然光着身子将我天賜丢在雪地裏,這是要活活凍死他麽?小賊,我要将你碎屍萬段,全家死光。”
……
呂中天父子相擁團聚之時,林家後宅一場爲綠舞和林虎接風的大宴席正在開席。後宅大廳之中火盆燒的旺旺的,桌上的菜熱騰騰的,幾隻紅泥小火鍋燒的鍋裏的狗肉牛肉的味道彌漫在廳内,香噴噴的讓人垂涎欲滴。
席上的人也出奇的多。除了林家衆妻妾和方浣秋之外,兩處劇院裏的幾位角兒也都被請來了。南城大劇院的芊芊姑娘,東城劇院的秦曉曉以及一直安頓在東城大劇院中的鄭暖玉和錢柳兒也都被請來。當然少不了喜歡湊熱鬧的謝丹紅。一桌上莺莺燕燕紅紅綠綠,叽叽喳喳,嬌聲嬌語,熱鬧之極。
酒水斟滿,宴席開動。衆人紛紛舉杯爲迎接綠舞歸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芊芊的本性顯露,小臉上已然紅撲撲的。挽着袖子拉着白冰喝了幾杯酒之後,又端起酒杯來走到綠舞身邊,擡腳往凳子上一踩,晃着白生生的拳頭惡狠狠的說話。
“綠舞,你可知道你欠我什麽嗎?”
綠舞滿頭霧水,笑問道:“欠你什麽啊?”
“還裝蒜?不夠朋友,嗯……真不夠朋友。”芊芊搖着蔥白一般的手指頭搖頭晃腦道。
白冰笑道:“綠舞,莫理她,她又喝多了。”
芊芊瞪眼道:“我才沒喝多呢,你們評評理。我和綠舞是八拜之交的姐妹,她在杭州帶了這麽久,連封信也不寫給我,讓我好生挂念。我寫了好幾封信去,她也不回。你們說,她這麽做對是不對?”
綠舞被劫持之事其實知道的人僅限于林家衆人。芊芊秦曉曉鄭暖玉等人皆不知内情,林覺事前也吩咐了,不用詳述其事,免得言多口雜生出事端來。所以,對芊芊她們隻說是綠舞在杭州待了這麽多天,這才回京。故而芊芊并不知道綠舞經曆了什麽。
“八拜之交的姐妹?你和綠舞?哈哈哈。”林覺哈哈笑道。
芊芊怒道:“林公子笑什麽?很好笑麽?許你們男人結拜兄弟,我和綠舞便不能結拜姐妹?有什麽好笑的?”
林覺忍笑道:“對對對,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芊芊翻了個白眼對綠舞道:“綠舞,你說怎麽辦?得給我個解釋。”
綠舞隻得笑道:“好吧,是我的錯,我也是挂念你的,隻是……寫不來信。這裏給你道歉啦。”
芊芊道:“光道歉可不成。罰酒三杯,我便原諒你。”
綠舞吓了一跳道:“我可沒那好酒量,罰一杯吧。”
芊芊道:“也罷,罰一大杯。不用怕,我陪你喝。”
芊芊拿過兩個大酒盅來,倒滿了兩大盅酒。這大酒盅相當于一個小盞,容量着實不小。綠舞傻了眼,正待辯解,芊芊卻端起酒盅來咚咚咚喝下。将碗底一亮,道:“我幹了,看你的了。”
綠舞不知怎麽辦才好,林覺道:“我來替你喝。”
綠舞大喜,剛要将酒盅遞過去,芊芊吐着酒氣道:“不許,我知道我沒面子,你也不用當面瞧不起我。”
衆人見芊芊說這樣的話,便知她有些喝醉了。綠舞聽此言再也不能推辭,隻得捏着鼻子将酒喝了下去。
芊芊見綠舞喝幹了酒,鼓掌笑道:“這才是好姐妹呢,我原諒你啦。我……”
話猶未了,芊芊身子一晃,整個人趴在桌上。衆人大驚,忙去查看。卻聽鼾聲呼呼,芊芊已然醉酒睡去了。衆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白冰輕聲道:“酒量長了些,卻還是那德行。又愛喝酒,一喝就醉,可真是沒法子。”
方浣秋笑道:“這芊芊小妹子倒是真性情人。”
白冰笑道:“什麽真性情,就愛胡鬧。”
謝丹紅忙道:“哎呀,擾了諸位的興緻,我帶她回棗園去吧。”
小郡主笑道:“随她去便是,先扶她去休息便是。謝媽媽難得來一回,酒席還沒散場呢,總得盡興才走。平日裏怪忙的。”
謝丹紅連連點頭道:“還是郡主體諒人。老身感激不盡。”
林覺笑道:“丹紅姐平日辛苦,也是應該的。平日有什麽困難之事,盡管跟莺莺說。莺莺雖然已經不登台了,但事情她是熟悉的,盡管找她。”
謝丹紅起身恭敬行禮道:“多謝公子,老身知道了。”
莺莺笑道:“媽媽現在對夫君客氣多了呢。以前可沒這麽客氣。”
謝丹紅紅着臉道:“莺莺啊,現在林公子可是朝廷大官,還能沒規矩麽?不光是老身,你也要守規矩。家裏要聽郡主綠舞夫人他們的話,不要耍脾氣。嫁人了,就得講婦道。不像以前……”
林覺忙打斷她的話,謝丹紅也是喝了不少,再讓她說下去,怕是要說些不合适的話來。
“丹紅姐,你不用這麽想,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太拘束。來人,将芊芊扶去歇息,一會媽媽回棗園時再叫醒她便是。”
綠舞起身道:“扶到我房裏去便是,芊芊之前一直住在我那裏的。”
衆人點頭同意,芊芊之前确實一直住在府中,綠舞那裏還有她的一間房間呢。偶爾她進府來過夜,還是會去綠舞的小院去睡。
綠舞和兩名婢女扶着芊芊去休息,席上衆人繼續喝酒。林覺心情高興,桌上衆人敬了個遍。衆人敬酒他也不推辭,一口一杯,酒到杯幹。
鄭暖玉和錢柳兒在這酒席上原本有些拘束,但喝了些酒之後,便也放了開來。撐着白冰和秦曉曉兩姐妹交頭說話,小郡主和謝丹紅也談笑風生之時,鄭暖玉終于鼓足勇氣起身來,舉杯向林覺敬酒。
“林公子,奴家和柳兒敬您一杯酒。感謝公子搭救之恩。倘若不是公子仁義,我和柳兒以及應天府大劇院的一幹姐妹恐要遭難。我們姐妹心中都感恩戴德,早想向公子道謝了。”
錢柳兒在旁也點頭附和其言。
林覺哈哈笑道:“這又有什麽好感謝的,進我江南大劇院,我便有責任保護你們的安全。回京後我本該去探望你們的,但因爲瑣事忙碌,一直沒得空。今日特意請你們來赴家宴,也算是大夥兒見個面,叙叙話。你們千萬不要拘束多禮,一切随意便是。”
鄭暖玉點頭道謝,和林覺喝了酒,卻沒坐下。斂裾再行一禮,輕聲道:“公子仁義之人,暖玉感激不盡。但暖玉有自知之明。暖玉自回京後已兩月有餘。這段時間住在秦姐姐那裏,倒也安穩的很。可是暖玉和柳兒我們都心中有些不安。應天府大劇院已然沒了,我們這些應天府劇院的人都已經沒事可做了。主人恩義,每月照發薪銀,可是這銀子我們拿的實在不安。我們都想,不能白吃白拿銀子,這樣我們心中實在難安。今日暖玉冒昧詢問一句公子,可否容我們回應天府去,重建應天府劇院。我們不想吃閑飯,總得做事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