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微笑道:“好,我盡力而爲。未必能攜綠舞歸來,但總要去摸一摸他的底牌。”
郭采薇點頭,轉向白冰道:“冰兒妹子,今晚夫君的安危便交給你了。請你一定保證夫君的安全。無論如何,夫君不能出事。”
白冰行禮道:“郡主姐姐放心,冰兒拼着性命也會保護好夫君的。誰想對夫君不利,先得從我白冰的屍體上踩過去。”
林覺皺眉叫道:“喂喂喂,你們在說什麽啊。我們是去赴宴,不是去送死啊。郭旭不敢把我怎樣的,起碼今晚他不會殺我。怎麽搞得跟生離死别一般。”
郭采薇輕聲道:“夫君,妾身了解你。爲了綠舞妹子,你可能會不顧一切。但你又是有底線原則之人,今晚之事未必能有個圓滿的結局。那郭旭以前我并不覺得他危險,但他既然做出這般卑鄙無恥之事,對他還有什麽指望?焉知他會做出什麽來?所以夫君萬不可掉以輕心,一切小心爲上。”
林覺笑道:“他再沒底線,也不敢對我如何的。他送了請柬過來,倘若我在他府中出事,豈非告訴世人是他所爲?他不敢的。我大小也是個朝廷四品官員,他沒那個膽量。”
郭采薇搖頭道:“但有一絲危險,都不能掉以輕心,因爲我們承擔不起失去你的代價。夫君,莫怪妾身多言,妾身提醒夫君,你不僅僅是綠舞妹子的夫君,更是我們的夫君,是戰兒的爹爹,是這宅子裏的頂梁柱。所以……你萬不可不顧一切……不顧……衆人。”
林覺輕輕點頭,他知道郭采薇的意思。郭采薇是提醒他,他不能爲了綠舞不顧一切,綠舞并非是他的全部,他必須要爲其他妻妾和幼小的兒子着想。行事時不能偏激,不要意氣用事。雖然這提醒看起來似乎不合時宜,但站在郭采薇的身份角度上,她一點也沒說錯,也合情合理。
“放心吧,我可沒失去理智。我會妥善處置的。你們安心便是。對了,今晚我可能會回來的很晚。你們和戰兒都早些睡,不用等我回來。冰兒,咱們走。”林覺微一拱手,轉身往外走。
“夫君!”
“夫君!”
“師兄!”
身後幾女忍不住叫出聲來。林覺皺眉轉頭,歎了口氣道:“我說了,這不是生離死别。你們這是何必。”
說罷林覺走過來,摟住郭采薇吻了她的額頭,又走到謝莺莺身旁摟住她親了一口。最後來到方浣秋身邊,方浣秋臉上绯紅,正要說話,卻被林覺一把摟住,在紅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冰兒,走了。大勇可備好馬了。”方浣秋尚沉浸在嘴唇的餘溫之中的時候,林覺的說話聲已經在門前廊下。
“早備好了,孫大勇說要跟我們去呢。”白冰的聲音傳來。
“罷了,那便讓他去吧。孫兄弟執拗的很。”林覺笑着說話,聲音已經在院子裏。
廳内,郭采薇和謝莺莺方浣秋三人站在門口,目送林覺和白冰的身影消失在垂門之外。郭采薇轉過身來,回到座位上坐下,神色鎮定的道:“兩位妹妹,咱們也準備吃晚飯吧,今晚咱們三個喝點酒。浣秋妹子,你給我們講講你跋涉千裏去找夫君的事情吧,前幾日一直想問你來着,一直不得空閑。今夜時間漫長充裕,咱們邊喝酒邊聽你說。”
……
夕陽以極快的速度沉了下去,原本還光線充裕的街市幾乎在一瞬間變得陰暗晦澀起來。街上的百姓也似乎在陽光消失的一瞬間變得稀少起來。
三匹馬沿着相國寺大街往南疾馳,不久後抵達開闊的汴河北岸大街之上。風很大,汴河上的波浪不小。但天氣寒冷,即便是波浪也難以阻擋沿岸的薄冰凝結。站在岸邊,似乎都能聽到薄冰生成的輕微的咔咔之聲。三騎往東沿河飛馳,片刻後抵達浚義橋頭。三人走馬上橋,沿着青石闆路繼續往南,再行數裏之後,抵達一片樹木森森之地。在林木之間一條道路通向一座林間湖泊,這是位于汴梁五大湖之一的西南湖。淮王郭旭的府邸便在這西南湖北岸,坐北朝南而居。
原本王府皇親聚居之地都在西北湖周邊,緊靠着大内皇城。淮王郭旭的王府當初也在那裏。五年前郭旭從邊鎮歸來,奏請在西南湖之側建造府邸,說自己要靜心讀兵書,鑽研對敵之法。西北湖畔皇親聚集來往頻繁不堪其擾。郭沖答應了他的要求,讓他将府邸搬到了這裏。至此,郭旭和皇親衆人便再無交往,給人一種沉郁難以接近之感。
三騎飛馳入林,林中更顯陰森昏暗,空氣中都似乎帶着一絲冷冽之感。但很快,穿過遮天蔽日的大樹,前方豁然開朗。一片白茫茫的大湖出現在眼前,而前方湖畔蔥郁之處,一座宅邸掩映在樹木之間。門前的燈火雪亮通明,照亮了去處。
“什麽人,此處是淮王府邸,不得亂闖。”一側的樹影之中,七八名全副武裝的衛士突然現身,刀劍雪亮,擋住去路。
林覺端坐馬上沉聲道:“去禀報淮王殿下,就說林覺赴約求見。”
顯然是早得了吩咐,衛士中一人聽到林覺自報名字,忙命人收起兵刃上前拱手道:“原來是林大人來了,那也不必通禀了。淮王殿下吩咐,林大人前來可直接放行。林大人請!”
林覺沉聲道:“多謝了。”
三騎緩緩前行,抵達府門之外開闊之地。門前立刻又人上前來迎候。三人下了馬,有人将馬兒拉走。一名身材高瘦,相貌普通的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從台階上下來,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拱手行禮。
“林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失禮。在下鄭之學,忝居淮王府長史之職,奉王爺之命在此迎候林大人。林大人請随在下進府吧,王爺已經備好酒席,在花廳等候林大人大駕光臨呢。”
林覺并不認識鄭之學,鄭之學自從當初獻策建功,避免了淮王在平叛之後的被動局面之後,便被郭旭從普通幕僚提拔爲首席幕僚,更授予了淮王府長史之職。這是郭旭身邊重要的職位,他已經一躍而成爲郭旭身邊的紅人了。
“有勞鄭長史了。請!”林覺微笑還禮道。
鄭之學笑道:“林大人莫要長史長史的叫,在下字長清,你便叫我長清便是。顯得親切。”
“呵呵,好,長清先生,請!”林覺一點也不矯情,你讓我叫什麽我便叫你什麽,哪怕是阿貓阿狗,跟自己可沒半點幹系。林覺并不知道,眼前這個長清先生可是個厲害人物。
在鄭之學的引導之下,三人緩步踏上寬大的石階。雪亮的燈光照耀之下,門前兩側兩隻丈許高的石獅子張牙舞爪橫眉怒目,顯得甚至兇惡。讓林覺覺得奇怪的不是這兩尊石獅子比一般府邸衙門前的石獅子高大和雕刻的兇橫無比,而是他們的朝向有些怪異。他們并非如尋常瑞獸一般背門而坐朝向府門所對的位置,而是朝向的是通向門口的石階。讓所有踏上石階進府之人都有一種要被這左右這兩座石獅子撲上來吞噬的感覺。平白多了威壓之感。
鄭之學顯然注意到了林覺的目光,在旁笑着解釋道:“林大人定覺得奇怪是吧,這兩隻守門瑞獸爲何相對而立,并非面朝外側。那是王爺聽從了風水相士的建議而爲之。王爺這府邸所在之處原來可是一大片墳地,王爺要建府邸,自然要遷墳超度驚動鬼物。雖說做了法事超度亡魂,也找了新的地方安葬它們,然而難免會有遺漏,畢竟是老墳聚集之地。風水相士說,此處陰氣重,以淮王殿下之勇武陽剛之氣震懾其上自無所礙,但仍舊難免會有差池。故而建議将兩座鎮宅瑞獸轉變方向,面對石階。可避免鬼怪之物偷偷入宅。還别說,王府這幾年來确實平安無事呢。”
林覺微笑點頭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爲淮王殿下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呢。”
鄭之學撫須呵呵一笑道:“那可不是。”
林覺心想:沒讀過書就是沒讀過書,。一般相對而立的瑞獸石像隻有在一處可見到,那便是在陵墓入口的道路上。林覺便曾見過一些陵墓入口處,石馬石羊石獅子相對而立的格局。這風水先生怕是把郭旭的宅子當成是陰宅了吧。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知。
說話間進了大門,眼前一道丈許高兩丈寬的照壁橫亘在前,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一整塊大理石的照壁。光是這塊大理石照壁,便所費不菲了。照壁上淺淺的刻着一個人像,騎着高頭大馬,提着一柄青龍偃月刀。居然是關公像。這不免讓林覺啼笑皆非。照壁上一般雕刻的是聖人之像。孔孟二聖常見,特别是大周這尚文尊儒之邦,更是普遍的規矩。這位淮王倒好,弄個關二爺的像,難道他不知道街頭閑漢聚集之所的賭場酒肆之中也拜關二爺麽?
難怪這郭旭會毫無底線的做出綁架綠舞的舉動,他可能就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随心所欲而爲之的人。隻是看起來給人沉穩練達的錯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