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昆整個人呆住了。林覺所描繪的場景讓人驚恐之極。這個計劃也惡毒無比,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從内心裏感受到了那最恐怖的膽寒。郭昆萬萬也想不到這當中居然還有這麽樣的設計,這是他養尊處優的腦子裏無論如何也是考慮不到的。
“他……他……郭旭他敢這麽幹?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有這麽大的膽子?他……他會這麽幹?”郭昆結結巴巴的道。
林覺看着他冷笑,郭昆還是太幼稚了,或者說太無能了。所以他成不了氣候,就是因爲他其實不夠決絕和狠毒。所以他和他的父王一樣,隻敢心裏想,卻不敢付諸行動。或者說他們壓根沒有如任何的行動計劃。
“我說了,背後的獎賞是大周的江山社稷,這值得拿一切去賭。如果他不去賭,他便離太子的寶座越來越遠了。要扭轉局面,他必須做出決絕之行,必須不顧一切。雖然我對郭旭了解不多,但是有限的接觸讓我對他還是有些觀感的,他絕對做的出來。”林覺道。
“你……你這也隻是推測是麽?你并不能肯定他一定會這麽幹是麽?”郭昆咽着吐沫道。
“任何事都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但我的話卻也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我是從你告訴我應天城破,海東青卻在他眼皮底下跑了時候便想到了這一切。海東青不是突圍跑了,而是郭旭故意放他跑了。郭旭心裏應該早就想好了,攻克應天府不足以挽回對他不利的局面。他已經被晉王占得先機了。他本可以派騎兵去追殺的,海東青的人馬能經得住數千騎兵的追殺麽?他沒這麽幹,我認爲他已經決定要走這條路了。”林覺輕聲道。
郭昆一把抱起酒壇來,咕咚咚連 灌了幾口。酒水淋漓而下,淋濕了他的衣衫。他喘着氣咽着吐沫扶着桌子道:“狗東西,這狗東西真敢這麽幹。這狗東西簡直賊膽包天。咱們得揭穿他啊,不能讓他這麽幹。對了,他不進攻?坐看海東青進攻我們的話,他豈非也難逃嫌疑?”
林覺冷笑道:“大舅哥,這還不簡單?他當然會進攻。隻是會進而不攻,一步步慢慢的将海東青逼向我們。他會做出進攻的姿态的,隻是或許會來的遲了一步,待我們都完蛋了,他才會率大軍趕到。這些事太容易操作了。”
郭昆伸着脖子道:“那我們也不當傻子,我們抓緊時間班師回朝,咱們也不管。我們可不當那冤大頭。”
林覺放聲大笑。他對郭昆的幼稚甚是無語。
“我們要是能走的話,還說什麽?你看着吧,朝廷會來旨意的,要我們堅守此處,配合郭旭剿滅教匪。京東西路的教匪未徹底剿滅,怎會容我們撤回?再說了,你難道願意看到教匪長驅西進,逃之夭夭?那是對大周江山社稷的不負責任啊。郭旭怕是巴不得咱們這麽幹,那樣,一頂大帽子便扣下來了。剿匪失利的責任也全是晉王和咱們擔着了。”
郭昆也是嘴快,其實他何嘗不知沒有朝廷的命令,他們是無法班師回朝的。當下呆坐半晌,皺眉苦思良久,低聲道:“林覺,如此看來,我們豈非處于極度危險的境地之中?那海東青當真要突圍的話,會和我們死戰的。若郭旭成心要我們死,他也不會救援。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林覺想了想道:“爲今之計,隻有早做準備。我建議你立刻下令讓兵馬集結,提前做好作戰的準備。糧草兵器各方面的物資都要準備齊全,找個對我們有利的地方與之作戰。但願我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郭旭不這麽做倒也罷了,倘若他要是真打着這樣的主意,我們也不介意拿下海東青,将這個送上門來的大功勞笑納。”
郭昆一喜道:“你是說,你有把握能赢?你适才不還說這次我們要有大麻煩麽?還說海東青會裹挾數萬教匪甚至更多。我們這點人……能成麽?”
林覺道:“隻要準備妥當,我們這九千大軍還怕那幫烏合之衆?我之前那麽說的前提是,海東青裹挾教匪突然來襲,我們毫無防備之下。但倘若有充分的準備,我們怕他何來?天時在我,因爲現在我們不急,急的是海東青。人和在我,我們現在士氣高昂,新近大捷之威猶在,士氣正盛。現在缺的是地利。我們也無法放棄五縣退守陽武縣,那裏倒是好的地利之處。五縣城池也不足爲防守屏障,所以當務之急是尋找一處可拒守的堅固城池,既能憑借其防守,又是對方往西的必經之路,那便天時地利人和全占全了,還怕什麽?”
郭昆咂嘴道:“那我們該選擇何處呢?你都說了不能退回陽武了。”
林覺道:“興仁府是個不錯的選擇,其地理位置正好卡在京北五縣和京東西路的要害之處。南方的路不通之後,教匪們要往西突破隻能從興仁府這裏走。此爲其一。其二是,興仁府道現在爲止還在我大周手裏,興仁府是京東西路唯一沒有陷落的州府,這說明駐紮在興仁府的廣濟軍是有戰鬥力的,雖然他們的人數隻有五千餘,此刻怕也不足三千了,但這說明興仁府上下官員和軍隊的領軍将領并沒有妥協。在四面全被教匪攻陷的情形下能夠堅持興仁府不失,足見城池堅固,上下用命。倘我大軍提前進駐興仁府,則可和廣濟軍合兵一處,堅守城池。阻擋住海東青的去路絕非是奢望。”
郭昆一拍巴掌道:“是啊,興仁府一直沒有被教匪攻占,這便說明它城堅牆高,足以憑之拒守,這不是地利是什麽?不過……咱們進駐興仁府……朝廷沒有下旨啊。咱們這麽做,郭旭一定不會同意。那是京東西路的地界呢。”
林覺道:“咱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将兵馬集結餘宛亭縣,那裏距離興仁府隻有半日距離。這樣可随時開進興仁府。海東青要西來,必是先要拿下興仁府的。隻要興仁府一遭受攻擊,他們便會向我們求救,我們便可名正言順的開進興仁府。如果一些都不會發生,我們也不會被留下口實。另外郭旭是個聰明人,我們一旦進駐興仁府,他恐怕會立刻明白我們識破了他的企圖,反而打草驚蛇了。他想幹那龌蹉的事情,不妨我們讓他幹,教他賠個精光,不但沒有首戰之功,最後連擒獲匪首的功勞也不是他的。這就叫做将計就計,讓他血本無歸。”
郭昆愣愣的看着林覺半晌,沉聲道:“林覺,看來你是支持晉王當太子了。聽你這口氣和安排,這是要爲晉王當太子而出大力了。”
林覺微微一笑道:“我可不站立場,太子之位誰坐,跟我都沒有任何的關系。可是郭旭對付的雖是晉王,卻難免波及你我。我總不能裝糊塗等死吧。我是爲了自救。我跟晉王淮王都沒交情,但此刻我們和晉王卻在一條船上,他敗了,我們也都倒黴,所以我隻能如此了。你可千萬别以爲我是摻和什麽太子之位的事情。”
郭昆點頭道:“明白了,不過我倒是可以跟你說實話,我是支持晉王的。淮王倘若當了太子,我和父王怕是以後便無栖身之地了。”
林覺豈能不明白郭昆的意思,郭旭是呂中天的外孫,呂中天和郭冰互相敵視,倘若郭旭當了皇上,那可不是郭冰郭昆父子所希望看到的。其實按照這個邏輯來推理,林覺也應該站在晉王一方才是。隻不過林覺有上一世的陰影在,這太子之位的争奪導緻了上一世林家上下百餘口的滅門,林覺自然本能的回避在這件事上做出選擇。
“此事要不要去跟晉王禀報?否則他還以爲高枕無憂呢。咱們也要讓他知道,我們是在爲他分憂。”郭昆問道。、
林覺搖頭道:“便不要說了吧,晉王藏不住事,别洩露了風聲。畢竟到目前爲止,一切都是猜測。倘若鬧出去,豈非是我們的罪責?再說晉王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除了造成恐慌又能如何?就讓他快快活活的蒙在鼓裏吧,待事情當真這般發展,他也自然會明白了。”
郭昆點頭道:“說的是,我明日便派人下令,去往北方兩縣的兵馬即刻往宛亭集結。三日内趕到應該沒有問題吧。”
林覺道:“也不用太急,海東青需要時間,郭旭也會給他時間,十天之内應該不會發作。倒是咱們要利用這十天時間多補充些糧草物資。還有,最好能跟興仁府的官員見個面,通個氣。免得到時候出岔子。總之,一切都要想的周到細緻,而且不能大張旗鼓,要讓海東青一頭撞上一塊鐵闆,要讓郭旭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