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說,剁了他手掌。”一名教匪大聲喝罵,兩名教匪拉出林伯方的手臂橫在桌上,有人高高舉起了刀,對着林伯方的手腕砍來。
“我說,我說。饒命……”林伯方終于扛不住了,雖然他有責任保護大劇院人員的安全,但這個時候,誰也顧不得誰了。自己要是再不合作,怕是要被這幫教匪給大卸八塊了。
“她們……她們在……”林伯方蚊子哼哼般的說道。
“在哪裏?”衆教匪興奮又兇狠的喝道。
林伯方長歎一聲,朝二樓指了指,低低的道:“西首第二間屋子,門口用破簾子遮住的那間。”
“哈哈哈哈,可終于找到了。兄弟夥們,咱們今日可是要享福了。”衆教匪欣喜狂笑。
“還等什麽?走啊。”一名教匪已經迫不及待的沖向了樓梯,後面的教匪連聲呵斥罵道:“狗日的想占先?那可不成。說好了,一會兒擲骰子,誰的點兒最大誰先玩。想先占先可不成。”
一幹教匪口中污言穢語的叫喊着,蹬蹬蹬三步兩步沖上了二樓。二樓上的房間裏,十幾名女子魂飛魄散。她們已經聽到了樓下發生的一切。此刻十幾名女子個個臉色煞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躲了這麽多天,終究還是沒躲過去。
“鄭姐姐,怎麽辦啊,他們來了。怎麽辦啊。”一名年幼的少女吓得哭了,抱着鄭暖玉的胳膊輕聲叫道。
鄭暖玉面色煞白,歎了口氣道:“終究躲不過去,姐妹們,沒法子了,這幫畜生在城裏不幹人事,他們是一定不肯放過我們的。雖然我們是風塵出身,也不是什麽貞潔烈女。但我鄭暖玉既然已經離開了花界,便再不能容人随意侵犯。姐妹們,我沒打算活着了,一會兒他們沖進來的時候,我便跳樓自盡。事到如今,各位姐妹自求多福吧。小蓮,姐姐沒法子了,姐姐救不了你。你若能忍一時之辱,便不要反抗,或可留的性命。若不想留下終身之痛,跟我一起跳樓一了百了便是。”
衆人聽了鄭暖玉的話盡皆心中冰冷。有人低聲道:“罷了,我們跟姐姐一起跳樓死了便是,左右是個死,反正也逃不出去了。”
說話間,外邊的狂笑嘈雜之聲已近,刺啦一聲裂帛聲響,半截門簾被一柄雪亮的鋼刀劃開,緊跟着刀光閃爍,一人挽着刀花闖了進來。這是标準的進門防備的姿勢,防止有人在門内偷襲。一名教匪瞪着血紅的眼睛,噴着酒氣站在門口,目光一掃,便看到躲在角落裏的十幾名驚恐的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的女子們。
“哈哈哈,都在這裏了,妞兒多的很,大夥兒足夠分。”那教匪大笑着回身叫道。
鄭暖玉猛然起身沖向窗口,她要跳樓自盡,免受教匪之辱。然而就在此時,門口處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噗通。”
“咔擦。”
“哎呦!”
“啊!”
“喀拉!”
嘈雜的聲響夾雜說拳腳擊打之聲和重物倒地,以及人的慘叫聲。衆人驚愕的看向門口。連鄭暖玉也半條腿踩在窗台上,卻扭頭看個究竟。
門口那教匪呆呆回望,忽然轉身舉着刀緩緩後退,大聲喝道:“你們……你們是什麽人?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殺我們護教軍?你們是那個分壇的人?”
三名黑袍罩頭,和青教教徒的打扮一般無異的人正緩緩的走進屋子裏來。三人的手上都攥着滴血的匕首,一步步的逼進房中。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大不了……大不了這些女子歸你們便是,老子……老子不要了。閃開,我要走了。”那教匪叫道。
三人中間那名身材高大的人微微擺了擺腦袋,身側一名黑袍人縱身而上,沖向那名教匪。
“老子宰了你。”那教匪怒喝一聲,鋼刀照着那黑袍人的頭臉砍去。那黑袍子身子一擰,躲開這一刀,腳步疾速靠近,手中匕首揮處。一道寒光閃過,那教匪手中鋼刀落地,回手緊緊的捂着喉嚨。他的喉嚨處鮮血狂湧,從他的手縫中汩汩而出。
“你……你……呃呃。”那教匪呃呃有聲,身子噗通摔倒在一張椅子上,那椅子側翻傾覆,帶着他的身子翻滾在地。脖頸處鮮血噴湧的滿地都是,腥臭撲鼻。
“啊!”衆女子驚叫了起來。個個捂着眼睛不敢看。
三名黑袍人轉過頭來,看着一群嬌聲驚叫的女子。衆女子忽然意識到危險依舊沒有解除。這三人穿着青教的黑袍,想必也是青教的人。雖不明白他們爲何自相殘殺,但現在,危機還未過去。
三名黑袍人走向衆女子。站在窗前的鄭暖玉嬌聲叫道:“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便從這裏跳下去。”
三名黑袍人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三人取下黑色風帽,露出真容來。齊齊拱手行禮道:“敢問你們那一位是鄭暖玉姑娘和錢柳兒姑娘?”
衆女不敢答話,鄭暖玉叫道:“你們是什麽人?你們休想作惡,我們便是死,也不會依從。”
中間那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漢子皺眉道:“你們不要誤會,我等并非邪教教徒。我們是奉林覺林大人之命,從京城趕來應天救援你們的。”
“啊?什麽?林公子派來的人?”
“那可太好了,嗚嗚嗚,林公子派人來救我們了,我們有救了。”
“是啊,是啊,林公子沒有忘了我們,我們終于等到了。”
衆女子面露驚喜之色,七嘴八舌的叫道,有人激動的淚流滿面。擔驚受怕十餘日,逃生遙遙無期。終于有人來搭救自己了,這種感覺如何不令人激動的落淚。
“是啊,林公子自己本想親自前來,無奈分身乏術,故而派我等前來保護諸位。事不宜遲,還有其他人在麽?趕快一起離開這裏。鄭姑娘和錢姑娘在這裏麽?”中間那漢子沉聲說道。
衆女子紛紛站起身,準備離開,卻聽鄭暖玉叫道:“且慢!”
“姑娘,怎麽了?”那漢子問道。
“如何證明你們是林公子派來的?你們穿着青教的衣服闖來,我們又不認識你們。當初在京城的時候,我沒看到林公子身邊有你們幾位。焉知你們不是在诓騙我們?”鄭暖玉的警惕性很高,她擔心這幫人是怕自己跳樓自殺,所以來個緩兵之計。
那高大漢子愣了愣,旋即哈哈笑了起來:“姑娘想到哪裏去了,我等是林大人不久前招募的林宅護院。在下孫大勇,這兩位也是一起進林家的護院兄弟,這一位是嚴兄弟,那一位是李兄弟。唔……也不能怪你們懷疑,我們身上這衣衫确實是青教的黑袍子,不過那是我們爲了便于行事殺了三名教徒,從他們身上扒下來穿着的。這個……如何證明我沒有說謊呢?我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證明。你說如何才肯信?”
鄭暖玉皺眉道:“那你便說說林公子的相貌,還有……他家裏有些什麽人。我聽聽是不是能對的上。”
孫大勇笑道:“這麽簡單,罷了。林大人嘛,生的英俊,劍眉薄唇,體态潇灑,亦文亦武。叫我形容男人的長相,我還真是嘴拙的很。他家裏除了他的夫人王府的郡主之外,還有……白冰姑娘,那是我們保安隊的隊長。還有林公子的如夫人謝姑娘,原來是南城大劇院的台柱子,不久前嫁入了林家。還有一位綠舞夫人,不過她現在在江南。對了,最近林大人新得貴子,小公子才剛剛滿月不久……”
“對的對的,他說的全對的。沒有騙我們。”錢柳兒大聲叫道。
鄭暖玉也終于相信了孫大勇,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倒是其中有兩件事自己也才知道,那便是謝莺莺嫁入林家和林覺生了兒子的事情。這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遠在應天府的鄭暖玉等人并不知情。
“采薇郡主生了兒子了呵。真是恭喜林公子了。莺莺姑娘終于嫁入林家了啊,真是替她高興啊。”鄭暖玉輕聲道。
“可不是麽?小公子生的俊的很。不僅莺莺姑娘嫁了,白姑娘也同時嫁給了林公子呢。這些事回頭再詳細跟你們說,眼下咱們得趕緊找地方安全的躲起來。官兵在攻城,等城破了,咱們便可得救了。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活下來。這是林公子給我們下的死命令。”孫大勇沉聲道。
鄭暖玉點頭離開窗前,這才帶着衆女向孫大勇等三人斂裾行禮。通報了名字之後,孫大勇方才知道鄭暖玉和錢柳兒分别是誰。
“一切但憑孫大哥安排,我們這段時間膽戰心驚,都以爲熬不過去了。現在孫大哥來了,我們有了主心骨了。”鄭暖玉道。
孫大勇拱手道:“都怪我來遲了,教諸位擔驚受怕了。實際上我們四天前便趕到應天府了,可是城門緊閉,防備森嚴,根本沒法進城。一直到昨天淩晨,官兵猛攻了一夜,我們才瞅得機會轉到東北角防守松懈之處翻越城牆進來。我們又人生地不熟的,在城裏亂轉,差點被人識破。最終我們扮作教徒模樣,這才趕到這裏。沒想到我們進來的時候看到這群教匪也進來此處,所以我們繞到後方攀上二樓,突然出手将這些家夥給宰了。隻是來的遲了,教諸位受驚了。”
衆女連連贊歎,也是連道僥幸。若非孫大勇等人來的及時,恰逢其會,今日自己這些人怕是都要遭難了。
“三位大哥來的甚是及時,冒着這麽大的風險進城來就我們,我等深表感激。我等再拜謝三位救命之恩。”鄭暖玉帶着衆女再次萬福道謝。
孫大勇等人忙拱手道:“不用如此,眼下得趕緊尋找藏身之處。這裏怕是不能呆了,這些教匪死在這裏,不久便會有人查找來。城中我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何處能藏身。”
鄭暖玉道:“這裏确實也沒法逗留了,别的不說,已經沒東西吃了,我們已經餓了一天了。距此三條街口我和柳兒置辦的小院不知是否完好。之前倒是存有糧食,可對付幾日。若能趕到那裏,或可躲避一時。不過咱們恐怕很難到那裏。城裏現在亂糟糟的,匪徒們又在殺人放火了,不知如何是好。”
孫大勇想了想道:“怎也要拼一拼,留在這裏就是等死。你們稍等片刻,我們去去就來。”
孫大勇一招手,兩名護院跟着轉身往外走。鄭暖玉叫道:“孫大哥你們做什麽去?”
孫大勇道:“殺人去。”
鄭暖玉等人驚駭無語,不知爲何孫大勇等人又說要殺人去。不知是殺誰,意圖何在。
但聽腳步聲響,孫大勇等人快速下了樓梯出了大劇院破敗的大門。衆女聚集在窗口張望着,見三人用罩袍遮着頭臉來到大街上。黃昏的大街上人空無一人,偶爾有一小隊教匪背着搶來的東西笑鬧經過,見到孫大勇等三人皆無視而過,認爲他們是教中成員,并不以爲意。
幾十人的隊伍經過時,孫大勇三人并不上前,隻慢慢的在路邊走。當有一股五六人的教匪經過時,孫大勇三人卻迎了上去攔住,然後指手畫腳朝着二樓窗口處指指點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衆女驚惶相顧,不知孫大勇他們要做什麽。莫非是要向教匪告密不成?鄭暖玉秀眉緊蹙,卻并不太慌張,隻是有些疑惑而已。她雖然對這三人并不了解,但如果是林公子派來的人,絕對不會做出出賣自己這些人的事情,這一點鄭暖玉心中笃定。
五六名教匪似乎被孫大勇他們說動了,跟着三人徑自進了大劇院中。衆女更是惶然,聽的樓梯處腳步聲響,一群人叽裏呱啦的大聲說話聲也越來越近,就連鄭暖玉也開始緊張了起來。突然間,慘叫之聲大作,并有兵刃交擊之聲和喝罵之聲,片刻後一切歸于平靜。
衆女噤若寒蟬,也不敢出門張望,連大氣都不敢出。不久後她們又發現孫大勇三人出現在大街上。不久後又一小股五六人的教匪跟着他們進了大劇院中,一切重新來過。如此這般,連續三回。最後一波嘈雜聲歸于平靜之後,孫大勇三人終于出現在門口處。
衆女不知所措的看着這三人,孫大勇的胳膊上裂開了一道大口子,正往外流血。其餘兩人也似乎受了傷,一個捂着胳膊,一個走路一瘸一拐。
“孫大哥,你們這是……”鄭暖玉忙問道。
“沒事,我們誘了三撥教匪進來宰了。現在請你們幫忙,将他們的衣服扒下來。讓大夥兒都穿上這些袍子。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掩人耳目。”孫大勇喘息着一屁股坐在一張破椅子上,開始低頭處理傷口。
鄭暖玉等人驚愕不已,原來孫大勇三人隻是爲了這些教匪身上的黑袍子便出去誘殺了十幾名教匪。冒着這麽大的風險,隻爲了能讓衆人能僞裝出門。鄭暖玉心中感動不已,忙讓錢柳兒帶着十餘名女子出去扒死人衣服,又見孫大勇自己笨手笨腳的包紮着胳膊上的傷口,于是走上前來,從衣服上撕下布條替孫大勇包紮。
孫大勇紅着臉道:“不用,不用,怎敢勞動姑娘。”
鄭暖玉輕聲道:“孫大哥爲了我們去拼命,我們替你做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小蓮,秀芳,還不去替另外兩位大哥包紮傷口。”
孫大勇拗不過鄭暖玉,隻得側臉伸着胳膊任她包紮。鄭暖玉仔仔細細的擦幹傷口,用布條緊緊的綁住傷口。那傷口是皮外傷,倒也沒什麽大礙。綁緊傷口之後不久便會止住血,并不影響動作。
外邊錢柳兒帶着十餘名女子在那些教匪身上扒下黑袍子。橫七豎八的屍體死狀甚是恐怖,還有的一時未死徹底,還會手腳抖動。吓得衆人驚叫連連。但一群人終于還是将袍子全部扒了下來,抱回房裏的時候,所有的女子都軟手軟腳了。
“換上袍子,咱們必須要趕緊離開了。天黑之後反而更不方便。”孫大勇道。
鄭暖玉點點頭,孫大勇三人出了屋子裏,裏邊的女子紛紛換上黑色罩袍。那些罩袍上滿是血污和汗臭味道,聞着都要作嘔,但也顧不得了。
孫大勇進來滿意的看着衆人的樣子點頭道:“這便不用擔心了。一會出去後不要怕,遇到了教匪也不用怕,千萬不可露出馬腳來。咱們抵達你說的那處宅院,便萬事大吉了。對了,劇院可還有其他人活着?袍子還多五六件,還可帶五六人一起走。”
“林管事和幾名樂師雜役都在,林管事在下邊大廳裏,還有的在密室裏躲着,去叫上他們。”鄭暖玉道。
“林管事早跑了。适才我在窗口看着他跑出去了。”錢柳兒道。
鄭暖玉皺眉道:“怎麽跑了?這可怎麽好?”
“他貪生怕死,給人指點我們藏身之處,叫林公子知道定要嚴懲他,跑了也好。省的跟着咱們。被教匪殺了最好。”錢柳兒恨恨的道。
“柳兒,莫要這麽說。他可是林家的人,是林公子的家人。哎,罷了,自求多福吧。密室裏的幾人要帶上。”鄭暖玉道。
衆人悉悉索索從二樓下來,來到後台密室牆壁前,打開了密室,裏邊五六名樂師和雜役吓得要命。以爲被教匪找到了。一名雜役攥着棍子便要來拼命,鄭暖玉忙喝止了他。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這一群黑袍人都是假冒了。
當下幾人紛紛換上黑袍子裹得嚴嚴實實,密室裏還有些金銀之物,一并打包背着,這才戰戰兢兢的走出了劇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