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子殺!”
“殺!”教衆們也發出整耳的呐喊之聲,仿佛若是圍殺了這兩百騎兵便能消解這兩日所遭受的折磨和恐懼一般。他們從山坡上蹿下,沖入了細柳林之中。
近萬教衆從兩側沖入柳林之中,原本便面積不大的柳林很快便被人群踐踏的東倒西歪。柳林方圓不過百步,此刻似乎到處都是教衆的身影,從東西兩側朝中間合攏過來。很快,前方柳林稀疏,已經能夠看到中間的大片空地和搭建的簡易窩棚了。所有人心裏想的都是,這會他們插翅難飛了。
“轟隆。”
“哎呀,啊啊。”
一陣噪雜慘叫之聲傳來,孟祥轉頭看去,恰好看見右側前方一大群教匪憑空消失的情形。地面轟然塌陷,上百教衆墜入幾個一人多深的大坑之中。坑内插滿了樹枝削成的尖刺,墜落之人被刺的哭爹叫娘,慘叫連連。
“怎麽回事?”孟祥驚愕停步,瞬間意識到似乎又中了詭計。“停止進攻!小心有陷阱。”孟祥高聲喝道。
部分教匪沖的正帶勁,收不住腿腳,便聽轟隆轟隆連聲響。又兩座陷坑被踩踏。二十多名教衆墜落其中,刺的鮮血淋漓,哭嚎連天。
“都不要前進,注意腳底下。”衆人紛紛叫道。沖鋒之勢硬生生的在空地邊緣數丈之外戛然而止。
孟祥小心翼翼的挪動到身前不遠處的陷坑之側,隻見坑裏十幾名教衆正哀嚎呻吟着求救。孟祥沒有貿然施救,而是仔細的觀察起陷坑的情形來。他這才發現,原來這陷坑上面是用薄薄的一層草皮蓋住,上面還插了細柳僞裝,看上去和周圍的細柳林沒什麽兩樣。所以衆人才根本沒有發現。萬幸的是,陷坑隻有一人深,墜落之勢不大,否則這些摔落進去的教衆怕是一個個都要完蛋。饒是如此,墜入坑中的教衆中也有人被刺穿肚子,整個人串在木刺上,一時不死,但怕是也活不成了。
孟祥低聲怒罵着,他知道,這一次怕是又撲了個空了。對方既然挖了陷坑,便說明他們有了準備。他又一次感到了智商被碾壓的羞辱感。但他依舊寄希望于林覺他們還在這裏。擡頭看去,透過稀疏的柳樹,空地中間靜悄悄的。建議的棚子裏毫無動靜。幾匹馬兒悠閑的打着響鼻,用大眼睛打量着周圍林子裏的這些奇怪的人類。
此刻雖然距離空地如此之近,但仿佛咫尺天涯一般。誰知道前面還有沒有陷坑。
“都給我小心着試探前進。不要掉到陷坑裏。”孟祥叫道。
衆人不用提醒,也自會小心謹慎。所有人都像是做賊一般,輕擡腳,慢落步往前邁。試探性的踩着前方的地面。轟隆隆,轟隆隆,幾處陷阱被踩塌的聲音傳來,露出巨大的坑口和裏邊鋒利的地刺。但這回沒人掉落進去。連續排除了前路上的五六個陷坑,孟祥等人終于置身于空地之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雖然前方地面已然開闊,但是教匪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他們小心翼翼的像是在玩木頭人的遊戲,一步步的試探,一步步的前行。但中間的空地上再無任何陷坑,半個時辰後,他們終于圍攏在了柳枝搭建的棚子周圍。
“滾出來受死。”有人高聲喝道。
孟祥皺着眉頭,他知道棚子裏一定沒有人了。這不過是一出空城計罷了。對方似乎知道自己會來,所以挖了陷坑埋伏。但他們的人定是早已跑了。那幾匹馬……不過是爲了讓一切更逼真,吸引自己發動沖鋒罷了。
果然,衆人沖入棚子裏之後,發現裏邊空空如也。一名教衆在棚子裏的木柱上發現了一張紙條,忙送來給孟祥看。孟祥接過來一看,氣的怒罵連聲,将紙條撕的粉碎。
‘手下敗将孟祥,今日又上一當。勸爾即刻投降,否則死在當場。林覺敬告。’
以上便是紙條上的字。孟祥怒火中燒,揮舞着手中的大環刀一頓大吼亂砍,将棚子砍的七零八落,倒塌了下來。所有教衆默默的站在一旁不敢出聲,生恐盛怒的孟祥會将火氣撒在自己頭上。
孟祥發洩一番後冷靜了下來,他皺眉思索了片刻,認爲林覺他們應該沒有逃遠。這種地形,他們能逃到哪裏去?兩百騎人馬其實也是個不小的目标,哪裏那麽容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定有痕迹可循。于是孟祥立刻下令衆人在周圍搜尋蹤迹,特别是馬蹄踏過的痕迹。果然,在通向北邊的方向,大量的馬蹄踐踏的足迹清晰可辯。
“追!”孟祥大吼叫道。
所有人跟着孟祥沿着足迹往前追,不久後他們沖出了細柳林,來到了一片沼澤湖前。大片的香蒲生長在水邊,前方更是一大片粘稠黑臭的水面。前方空無一人。有人發現戰馬的足迹消失在岸邊的泥地上,足迹的方向正是往沼湖裏而去。而沼澤中間的地方,還有幾匹馬蹄向上僵卧在泥沼中的馬屍。
孟祥頓時明白了,這些人是利用馬匹探路走過了這片沼澤之地。馬匹在前,倘若陷落進去,後面的人便可以繞道。這樣一路探路,總是能找到一條可以淌過去的通道的。也就是說,林覺他們就在這沼澤湖泊的對面。
然而,即便知道他們就在對面不到裏許之處,孟祥等人卻沒有辦法立刻趕到那裏。對方有馬兒探路,自己可沒有。也許唯一的辦法便是從兩側繞過去。但那又要曆經上午所經曆的披荊斬棘的開路過程。砍伐樹木搭過去是不可能的,這片水沼的水比來時的路上的泥沼地可深得多。樹木是沒有用的。
所有人都以爲孟祥會放棄繼續圍殺林覺等人,可是孟祥卻再次下令繞道前往。每個人都以爲孟祥瘋了。孟祥似乎真的已經瘋了,他氣瘋了,他已經失去了最後的理智。再這麽跟着他瘋下去,所有人都要被他拖累死了。
“孟首座,不能再這麽幹了,我們真的要撤離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那林覺奸猾之極,确實讓人惱怒。但這時候已經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孟首座還是想想,該如何撤離這裏,該如何向聖公交代。而不是爲了一個林覺,葬送了咱們五縣分壇的全部兄弟。那樣的話,聖公一定會非常的生氣,非常的生氣的。”
幾名随同孟祥從應天府總壇前來協助的手下商量之後集體勸解道。
“怎麽,你們也要違背我的命令麽?莫以爲我們是生死兄弟,便可以對我指手畫腳。李雲青的下場你們都看到了。”孟祥瞪眼吼道。
幾人忙道:“我等是爲了孟首座着想,這般繞行過去,起碼要到天黑。對方倘若再設下什麽陷阱,我們豈非又是要受其羞辱?這地形不利于我們發揮優勢人手,所以孟首座還是收手吧。切不可爲了小事而亂了方寸。大局爲重。孟首座的命比林覺金貴的多,倘若失陷在這裏,那是不值當的。”
孟祥心中雖然極度不甘,但幾經勸解,他也不得不考慮一下現實的情形。倘若繼續一意孤行,确實有些不應該。問題是他現在對抓住林覺他們已經毫無信心了。
就在孟祥左右爲難的時候,東邊的沙丘頂端冒出了焰火,綠色的焰火在空中極爲醒目。孟祥和所有的教衆都吃驚的看着那焰火,他們的心都在往下沉,往下沉。那焰火是約定的監視陽武城方向敵情的信号,三顆綠色焰火彈的升空,意味着有兵馬從陽武城方向出動殺來。倘若是陽武城中的那些守軍倒也罷了,怕就怕是增援而來的朝廷大軍。
孟祥終于清醒了過來。
“撤,全部撤回。發信号,入口處必須頂住官兵進攻,等待我們回去增援。”孟祥大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