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海東青爲了控制海匪,定下了一條規矩,那便是凡是加入桃花島爲匪的,不僅僅隻是發誓效忠,而且要紋上标記。這年頭除了罪犯會被在臉上烙上花印之外,便隻有畜生的身上會烙上烙印了。一般人根本不會在身上刺花。正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折騰自己的身體的絕不是好貨色。但海東青正是以這種方式讓海匪們斷絕一切妄想。刺了紋身之後便終身爲匪了。
自上而下,按照職務等級都刺了紋身。海東青的胸口和背上刺了九條青龍。他座下下的八大金剛也都刺了青龍紋身。隻是數量不同罷了。下邊的有刺着猛虎的,刺着毒龍的,刺着狼頭的不一而足。普通的海匪喽啰有的别出心裁,刺了螃蟹帶魚皮皮蝦的也都有。就是個意思罷了。
作爲八大金剛之首,孟祥兩臂上和後背各刺了一條惡龍。這之前,隻有青教那些聖女和被賜福的教衆之女們才有眼目睹海東青他們身上這标志着曾經爲惡的紋身。隻可惜她們是不可能爲外人所道的。
此時的孟祥早已什麽都不顧了,他策馬跑遍了馳道,所到之處問及教衆們可否看到林覺等人的去向,所有的教衆都沒有他想要的答案。林覺等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孟祥氣的怒罵不已。他查看了博浪沙東側的官道上的痕迹,确認了林覺等人并未離開博浪沙,知道他們定是利用騎兵腳程快的優勢,脫離了己方的目視距離,然後藏匿在某處了。茫茫博浪沙,方圓十裏之地,沙丘沼澤雜樹荊棘縱橫,去哪裏去找這群讓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去?一般人肯定到了這種地步,會考慮該不該繼續咬着林覺不放。是繼續攻城還是撤退,也到了該決斷的時候。但是孟祥不然。他已經恨急了林覺,已經決意放棄攻城,要将林覺等人圍殺在博浪沙中,以消解心頭的憤怒。
孟祥已經是被逼急了的瘋狗一般,城池什麽的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之内,他就是要出了這口惡氣。
“全部給我沿着馳道兩側下去,分小隊搜索。他們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那麽多人馬,所到之處必會有雜沓的痕迹。沒隊配備焰火信号,但有發現,立刻發信号。今日不将這幫龜孫子給找出來宰了,難消我心頭之恨。”孟祥下達了命令。
“……”
所有教衆都無語的看着孟祥。他們又累又熱,肚子又餓,已經被折騰的要命了。這還罷了,孟祥居然要他們進入博浪沙沙丘之中的沼澤荊棘之中找尋,這更加的要命。教衆們中很多都是本地百姓。胙城一帶距離陽武也不遠。關于博浪沙的兇險誰都知道。不知有多少人誤入其中死于非命,他們可是知道這麽做是多麽的危險的。
“孟首座,兄弟們都已經受夠了,咱們現在吃了敗仗,死了這麽多人。糧草也被燒毀了。難道還要在此逗留麽?叫屬下看,咱們應該退回胙城休整。是再次進攻還是有别的什麽計劃,到時候再決定。現在這情形,軍心渙散,士氣低落,不宜在此爲了兩百騎兵折騰兄弟們了。”胙城分壇壇主李雲青建議道。
“不成,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撤。我要将林覺那小子抓來大卸八塊,活活的剁了他。”孟祥怒喝道。
李雲青皺眉道:“孟首教,你又何必跟那小子過不去?咱們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兄弟們都已經受不了了,在這麽下去,我恐要約束不住了。”
孟祥轉頭瞪喝李雲青道:“什麽,約束不住?我看不是下邊約束不住,而是你李雲青要約束不住了。我告訴你,莫以爲你曾絞殺了五百禁軍,立下大功。便可以在本人面前放肆。今日作戰,你畏手畏腳,表現極爲差勁。我給你面子沒有指責你,你可要有自知之明。今日之敗,你是要負大責任的。”
李雲青臉色慘白,怒氣上湧,嘀咕道:“自己沒本事,倒怪到我頭上來了。拿我當背鍋的麽?真是豈有此理。”
孟祥聽了個真切,厲聲喝道:“李壇主,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想犯上?我青教教義第十九條你可記得?犯上者作叛教論處,莫非你要我一刀砍了你的腦袋?”
李雲青原本是街頭上的地痞頭子,混到青教之中當了壇主。脾氣自然不好相與。此刻又累又疲,又對孟祥極度的不滿,登時便憋個不住。
于是大聲反駁道:“孟首座,你自己攻城不力,卻将責任往别人身上推。你是領軍之人,幾萬兄弟跟了你攻城,連個小小縣城都拿不下,卻來怪别人,真是好笑的很。倘若是我,早就拿下了。虧你還指責我。本來勝敗乃兵家常事,敗了便重整旗鼓便是,可你卻拿兄弟們不當人,這等天氣,又餓着肚子困乏的情形下,逼着人去找那不知躲在何處的兩百騎兵洩憤。我算是看出來了,那姓林的說的都是真的,你是要殺他滅口,省的他到處将你們的老底子給抖落出來是麽?”
孟祥身子一震,眼中兇光大熾。他沒想到李雲青居然敢當衆說出這些話來。這說明,李雲青他們其實已經對自己和大寨主的身份生疑了。這件事之嚴重甚于任何事,倘若大寨主的身份暴露,教衆們還怎肯跟從?還如何蠱惑百姓?
“李雲青,你居然相信别人的造謠之言,你懷疑我的身份倒也罷了,連聖公的身份你也敢懷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屎尿灌多了,壞了腦子了。”孟祥冷冷喝道。
李雲青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過分了,對孟祥或許可以不客氣,但将聖公扯進來,那可是大麻煩。于是咂嘴道:“我可沒說聖公,聖公在我心目中如神一般的存在,我隻是就事說事罷了。”
孟祥冷笑道:“你現在改口,卻也晚了。李雲青,你不遵命令,犯上作亂,造謠誣陷敗壞聖公清譽,死有餘辜。今日本首座便代聖公處置了你這叛教惡魔。”
李雲青聞言大驚,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孟祥已經快捷無比的抽出腰間大環刀,隻一刀,便将李雲青從肩頸處劈開兩半。頓時嘩啦啦鮮血腸子内髒流了一地。
“啊!”左近教匪吓得驚駭大叫。
孟祥收回大環刀,對着李雲青的屍體啐了口吐沫,高聲喝道:“都給我聽着,誰敢違抗軍令,便是這般下場。誰敢亂嚼舌根子,我會讓他一輩子也說不了話。現在,都給我去搜人。誰敢不從,殺無赦。”
在孟祥的淫威之下,教衆們敢怒不敢言,隻能從命。數十隻搜索小隊慢吞吞的從馳道兩側進入沙丘沼澤雜樹荊棘之間,開始們漫無目的得搜尋。孟祥更是派出幾波人手登上左近的高丘上往下瞭望,試圖以這種全方位的搜尋獲取林覺等人的蹤迹。
日光猛烈,曬得人頭昏腦脹。沙丘雜樹之間更是密不透風。人入其中,便是如入蒸鍋之中一般。搜索的教衆小隊被密集的雜樹荊棘所羁絆,渾身流着熱汗在樹叢中蠕動着。蚊蟲飛舞着,圍着他們嘤嘤亂飛。被侵犯了地盤的蚊蟲們毫不客氣的叮咬着他們,任憑他們揮舞着巴掌驅趕,卻絕不退縮。
位于馳道中段北邊的一片雜樹林中,一名教奴帶着十幾名教衆踩着冒着黑水的地面艱難的往前搜索着。好容易走過了一片荊棘林地,前方是一片稍微開闊一些的草地,十幾名教衆長長的松了口氣。總算擺脫了林中那些該死的蚊蟲和長滿尖刺的藤蔓的糾纏了。一名教衆快步朝前走去,腳下卻發出了骨碌碌冒水泡的聲音。
“小心,這是泥沼地。”一名教衆忽然想起了之前别人的警告,他們說,這泥沼地的危險比之樹林中的荊棘毒蟲還要恐怖。所以他出聲提醒。
可惜的是,他的提醒來的遲了些。沖在前方的那名教衆忽然感覺整個身子往下在迅速的下沉。隻一恍神的時間,身子已經小半截陷入了臭水污泥之中。
“啊呀,了不得。”那教衆驚慌叫道,擡腳想出來。但他的腿腳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在水底死死拉住一般,不但根本拔不出來,還繼續的往下沉。冒着毒氣的水泡爆裂着,發出難聞的臭味。很快便陷到了腰部。
“救我!”那教衆驚慌大叫道。
“莫動,莫動,我們拉你上來。”後面的十餘名教匪慌了神,一名教匪往前走了幾步,試圖伸手去拉扯陷入泥沼中的那名教匪,突然間他自己的半條腿也陷入水中。而對面那名已經深陷到腰部的教匪抓着他的手不放,将他整個身子拖得越來越深。
這時候,所有人才都意識到,他們其實自身都難保了,他們的腳下随時可能陷落,他們自己也随時可能陷入泥沼之中。後方十餘名教匪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紛紛轉身往回跑。踩着原來的腳印回到了雜樹林中。隻留下泥沼中一名泥水陷到腰部和另一名被拉扯住手臂,半個身子歪在泥水裏的教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