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們并非無備而來,他們也知道東明封丘一帶有青教勢力,他們并不想招惹他們。畢竟他們的任務是在長恒縣幹一票,惹怒長恒縣的青教動手,之後便達成了吳副相他們所期望的目标。此刻趕快回到京城才是他們的目的。
不過炎熱的天氣和糟糕的路況以及昨夜一夜的厮殺帶來的疲憊讓他們的行軍速度并不快。從長恒縣出來,走了兩三個時辰,他們才抵達胙城境内。而随着中午的臨近,炎熱和疲憊讓士兵們很難再往前走了。
“裴大人,兄弟們都累了,咱們幹脆歇息一會兒,讓兄弟們喘口氣,也躲一躲這太陽。鬼天氣,實在太熱了。”侯長青滿身是汗,身上難受的要命,向裴元素建議道。
裴元素也是累得要死。他是文官,體質和兵士武将不能比。昨晚雖然他沒有參與厮殺,但也是一直沒有睡覺的。此刻坐在馬上颠簸的渾身酸痛,身上也全是汗,氣也喘不過來了。
“這裏不會有危險吧。”裴元素眯着眼看着四周的曠野。
“咱們已經出了長恒縣了,這裏是胙城的邊界山丘之地,鬼影子也沒一個,應該不會有危險。我倒是擔心再走下去,兄弟們都要中暑了。别打仗沒死人,倒在路上累死幾個,那可是笑話了。裴大人也不必怕,我手下兄弟的本事你也見到了,昨晚那番厮殺,我們一個人沒死,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那些邪教徒早已吓破了膽子了,就算我們大搖大擺的從他們面前走過,他們又豈敢造次?”侯長青道。
裴元素笑着點點頭表示同意。确實,昨晚禁軍面對數千烏合之衆的表現讓人驚歎。幾乎是一邊倒的情形,數千青教教衆像是被趕豬一般的滿城被追殺。事前還有些擔心的裴元素也終于放下了最後一絲擔心。一切的安排都是完美無缺的,這計劃自己以爲是冒着生命的危險,但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的危險。
“好吧,候都頭說怎麽辦便怎麽辦吧。”裴元素點頭同意。
“那好,前面遇到樹林陰涼,咱們便暫且歇息一會。”侯長青笑着道。
消息傳下去之後,衆士兵打起精神往前猛趕了一段路,越過了一處山包,下方赫然出現了一片樹林,樹林旁還有一汪小湖泊。這正是絕佳的休息之地。
“林中歇息,喝水吃幹糧,累了的可以小睡片刻。”侯長青大笑着縱馬而下。一幹士兵也大聲喧鬧着沖下了山坡。
那是一片松樹林,倒也茂密的很。樹蔭之下是厚厚的松針,踩上去松軟舒服。樹冠遮天蔽日,樹幹之間涼風習習,是個納涼歇腳的好地方。衆人一進入樹林之中,便立刻丢盔卸甲的躺在地上,舒服的呻吟起來。
若是平素這般散漫,侯長青必是要呵斥他們的,但現在侯長青卻不願去訓斥他們。于是安排了外圍的警戒,命衆人喝水吃東西休息。吃了東西之後,侯長青和十幾名禁軍騎兵牽着馬去旁邊的小湖中飲馬。
那小湖生在野地,少有人來,故而湖水碧綠,清澈可愛。一名禁軍隊長捧着水往頭上澆,舒服的大叫。
“候都頭,這湖水這般清澈涼爽,莫如叫兄弟們來洗個澡痛快痛快。大夥兒身上都臭了。昨晚厮殺好多人身上都滿是血迹,蒼蠅都跟着亂飛。洗幹淨了,身子松快了,趕路也快些。”有人提議道。
侯長青有些猶豫,軍中紀律,除非在營中,否則是不準兵士盔甲兵器離身的。就算是睡覺,也要穿着盔甲抱着兵刃。在湖水中洗澡,那可是軍紀所不許的。
但是眼下四處無人,天氣又炎熱。兄弟們都熱的夠嗆,身上也髒的熏人欲嘔,洗個澡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荒山野嶺的,應該也不會出什麽事。再說自己見了這清澈的湖水,也身上瘙癢起來,很想下去洗個痛快。
“候都頭,适才有很多兄弟已經提起此事了,他們沒敢說。都說候都頭帶兵爲兄弟們着想,屬下覺得應該沒什麽事。屬下願意帶人把風,讓兄弟們洗個痛快。”那隊正笑道。
侯長青擺了擺手哈哈笑道:“你自己想舒坦舒坦,便借着兄弟們的由頭。罷了,你也不必假惺惺的,洗個澡也不算什麽。不過時間不能太長。去告訴兄弟們,隻許洗一炷香時間,到時間必須上岸,否則軍法懲處。”
“多謝都頭,我就說都頭不會讓兄弟們遭罪的。屬下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那隊正拍着馬屁沖到樹林裏去,消息一宣布,林中歡呼聲大作。衆人早就看到那個小湖了,早想着去洗個澡舒坦舒坦,隻是沒人敢提出來。此刻都頭準許了,頓時歡呼雀躍。
片刻時間,一大群脫得赤條條的兵士從樹林裏竄了出來,大呼小叫着沖向湖水之中。噗通噗通紛紛躍入湖水之中。清涼的湖水帶走了他們身上的暑氣,舒坦的他們大聲叫了起來。
侯長青罵了一句,也開始解盔甲,脫衣服。片刻後也脫得赤條條的沖入湖水之中。一入湖水裏,侯長青便明白這個決定是多麽的明智。湖水表層雖然被陽光曬得炙熱,但下方卻清涼無比。這種天氣能在這湖水中洗個澡,簡直是無上的享受。
一些本來不願動彈的士兵們站在樹林邊上看着湖中衆人歡聲笑語的鬧騰着,看着他們相互潑着水花,笑聲震天的樣子,心中也癢癢了。很快又有不少禁軍士兵光着屁股鑽了出來,撲入湖水之中。五百禁軍士兵,出了五十名警戒的人手和幾十名受傷的士兵之外,幾乎全部泡在了湖水裏。
裴元素自重身份,他可不願跟着這幫當兵的坦誠相見泡在湖中,沒得失了體統。所以隻靠在一棵松樹上打瞌睡。
不知何時,似乎有雜沓的腳步聲從樹林外邊慢慢的接近身邊。裴元素沒有睜眼,他不想看到那些赤條條的禁軍士兵們的身體,那會污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很快,他就發現有些不對勁。這些腳步聲輕悄悄的,而且并無喧嘩之聲。倘若是那些禁軍士兵們洗澡歸來,還不像是一趟水鴨子一般的鬧哄哄的。
裴元素睜開看來,探頭朝着身側方向看去,然後他的目光正好和站在一棵松樹下的一名黑袍人相對,那黑袍人露出詭異的一笑,裴元素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般的跳了起來。然後他看到了那黑袍子一揮手,黑壓壓一片的黑袍人從松樹的縫隙之間竄了出來,手中拿着刀劍棍棒木叉等物,朝着中間的空地撲來。
“了不得!是青教的人。”裴元素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他大聲的叫了起來:“快來人呐,青教教徒殺來啦。”
嗡然一聲響,一支羽箭穿過兩棵樹的間隙,直射入裴元素的後心。裴元素隻喊了這一嗓子,整個人便撲倒在地,整張臉埋在了厚厚的松針之中,身子彈了兩下,就此不動。
但裴元素臨死前這一嗓子卻驚動了警戒的禁軍士兵。這幫家夥本來是被安排在林地邊緣警戒的,但他們卻全部被湖中的喧鬧所吸引,一個個來到樹林西側往湖中眺望,羨慕他們在湖水中舒服的洗澡。這便給了青教教徒從東邊林地邊緣中潛入的機會。這是胙城分壇的青教教衆,他們早就密切注意着這隻官兵的動向。一路上他們安排了人手在個個隐秘之處監視着官兵的行進路線,直到他們在此歇腳,兩千多名教衆從後方趕上來,順着山坡沖了下來。沖入了林子裏。
警戒的禁軍士兵扯開嗓子大叫的同時,上千 名青教教衆已經像是蝗蟲一般從樹林中掃蕩而過。幾十名傷兵被亂刀砍死,地上那些脫下來的兵器盔甲也淪爲青教教衆的武裝。他們也毫無顧忌的大聲呐喊着沖出了樹林,直奔湖水中正驚愕莫名的禁軍們殺來。
“了不得,敵襲。快上岸。”侯長青第一個反應過來,大聲吼叫道。
所有的禁軍士兵醒悟過來,一個個像是被驚吓了的水鴨子一般撲騰着往岸邊跑。但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光着身子,盔甲兵器還在樹林之中,光着身子上岸如何禦敵?
侯長青和十幾名飲馬的禁軍倒是在湖邊脫衣下水的,他們爬上岸去也來不及披挂,隻胡亂穿了衣裳蔽體,手裏抓起兵刃來準備迎敵。
“還不上岸。作死麽?”侯長青朝着湖水中黑壓壓的手下大聲喝罵。
“都頭,我們沒有兵器盔甲啊,都在樹林裏呢。”衆士兵哭喪着臉叫道。
“操!”侯長青大罵出聲,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