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錢忠澤充滿期待的叫道。
康子震皺眉道:“你可知道此事幹系甚大?那林覺既是朝廷官員,同時又是梁王府的女婿。這可不是一般的人。本官倘若要管,那是冒着巨大的風險的。”
錢忠澤叫道:“老朽知道,可是難道便任由那厮作奸犯科,根本不管麽?”
康子震呵呵笑道:“笑話,豈能不管?本官是杭州知府,難道坐視有人在杭州城中犯案卻不爲所動?那豈非辜負了朝廷信任,辜負了聖上隆恩。”
錢忠澤喜道:“那可太好了,大人趕緊下令封鎖城門吧,一會兒城門開了,倘若他們跑了可怎麽辦?”
康子震擺手道:“放心,跑不了。林覺又不是傻子,作案手段也不高明,居然被你們的護院發現了,他一定會知道從城門口是出不去的。你說他今日回京,那就是了。倘若真是他所爲,他必是要将人藏在王爺的座船之中帶離杭州了。這小子想的倒是很周到,拿王爺的座船來吓唬人,這是打量着沒人敢得罪王爺。嘿嘿,倒是有些手段。”
錢忠澤咂嘴道:“那康大人的意思是……”
康子震淡淡笑道:“首先要弄清楚,此事你們确定是林覺所爲麽?你們所說的林家馬車前去接應的事是否屬實?倘若并非林覺所爲,你不是指個火坑讓本官往裏跳麽?”
“千真萬确,小人敢以腦袋擔保。不止一人看到了林家馬車的标志。他們上的正是那馬車。”李有源斬釘截鐵的道。
康子震撫須呵呵一笑道:“那本官來問你們。倘若是你們作案,會不會蠢到用自家馬車去接應?被人發現蹤迹?”
“這……”李有源和錢忠澤面面相觑。這一點他們倒是沒有細細考慮。
錢忠澤愕然道:“大人的意思是,難道此事不是林覺所爲?有人栽贓嫁禍?”
康子震哈哈大笑起來道:“瞧瞧,你們适才還笃定是他所爲,怎地現在又不敢确定了?錢東家,你自己都沒确定是不是林覺所爲,便要本官去替你出頭,本官可怎麽替你出頭啊。”
錢忠澤驚愕無言,半晌頹然道:“康大人,老朽确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笃定是他所爲,老朽隻是根據前因後果的猜測得知。如果大人覺得有風險,那也隻憑大人定奪。老朽就算自認倒黴,鬥不過那林覺就是了。”
康子震呵呵大笑起來道:“錢東家,你也莫在本官面前耍心機。本官要管你也攔不住,本官不能管你也激将不了。不過這件事,本官卻是管定了。你猜怎麽着?你們不敢确定是林覺所爲,本官卻笃定是他所爲,本官雖未親見,卻已經有十成把握是他所爲了。”
“可是大人不是說,那馬車……”錢忠澤糊塗了。
“哈哈哈,錢東家,做生意或許我不如你,但論智謀策略,你可不如本官了。”康子震大笑打斷錢忠澤的話。
錢忠澤忙道:“那是自然。老朽無論哪方面都怎敢和大人相比。請大人明示。”
康子震冷聲道:“有人仗着腦子活泛,要跟本官玩虛者實之實者虛之的把戲,想故意露出破綻,讓本官難以定奪,那他可想錯了。他将本官當做庸碌之人,看不懂他的套路,嘿嘿,本官卻洞悉了他的伎倆。此事正是林覺的小伎倆,他故意露出破綻,便是想讓本官生出疑惑來,反而任他在眼皮底下溜掉。殊不知本官卻給他來個将計就計。哈哈哈。他自己鬼心眼多,卻将别人也看做一樣的狡詐,卻是失算了。”
錢忠澤聽的不明不白,但似乎也聽懂了些意思。似乎林覺是故意賣破綻,康大人卻就是要抓這個破綻。總之,康大人是管定了。
“當然了,本官下結論也并非基于這一點,這畢竟是虛的。但正如你所言,林覺去你萬花樓中贖人的舉動便坐實其作案動機,你說你的護院被人用火器擊傷,這更是鐵證如山。林覺或許以爲自己隐藏的較深,以爲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細。殊不知本官對他的了解出乎他的意料。怕是他自己也是沒想到的。”康子震冷笑道。
“那火器有何蹊跷麽?”錢忠澤不解道。
“虧你還是杭州人,當年林覺獻策剿匪,在海匪巢穴中攪的天翻地覆的事情你當知曉吧。難道竟不知林覺手中有一種很厲害的火器麽?”康子震譏笑道。
“這個……老朽還真不知道。”錢忠澤驚愕道。
康子震不住冷笑,他也并不想解釋緣由。事實上,來杭州赴任之前,嚴正肅曾和康子震長談過一次,談及内容自然是關于杭州城的方方面面,用意是如何推動杭州的新法推行之事。言談之中,不免設計杭州府一大頑疾,便是近海海匪爲患之事。雖然海匪被剿滅,但餘孽未除,總還是會有些事端的。談話中自然也涉及當初林覺獻計剿匪的經過。康子震有心多問了幾句,問出了許多嚴正肅知道的關于林覺的秘密。
當年剿匪成功之後,嚴正肅爲寫捷報給朝廷,曾經詢問林覺在桃花島上扭轉乾坤的細節。其時雙方關系正融洽的很,林覺倒也沒有刻意隐瞞自己攜帶火器上島的事情。這件事嚴正肅都沒太在意,康子震卻記在腦子裏。當聽到火器傷人這件事後,康子震即刻便斷定此事是林覺所爲。那便是想起了和嚴正肅談話的内容了。
康子震之所以記憶猶新,并非先入爲主,其實是潛移默化的一種對林覺的攀比心态。自己雖然在嚴正肅面前很受器重,但在京城期間,嚴正肅和方敦孺每談及林覺的口氣都是極爲推崇而且毫不保留的欣賞,這讓康子震心裏頗有些異樣。所以,對于林覺,他想了解的更多,故而關于林覺的一些事他都很留意。這無意中的留意,居然在今日幫自己辨别出了林覺抛灑的迷霧,準确的抓住了林覺的尾巴。
“錢東家,具體的事情你便不要問了,我隻問你一句,倘若本官爲你做主的話,有可能得罪梁王爺。你敢跟本官一起抗住這壓力麽?将來也許會有些未知的風險,你敢和本官一起面對麽?”康子震沉聲問道。
錢忠澤舔着嘴唇猶豫不決。
康子震呵呵笑道:“錢東家,你和林家有仇隙,你很想報當年之辱,可是憑你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态,你又怎能報當年之辱?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不是你沒機會,而是你不敢。倘若你夠硬氣,這一次便可叫他們林家吃不了兜着走。可惜你不敢。”
錢忠澤咬牙不語。康子震繼續道:“本官其實可以置身事外的,本官的理由很充分,本官不想得罪梁王府,本官也想安安穩穩的當我的知府。可是本官現在都肯爲你出頭,本官這樣的身份都不怕,你卻怕了。所以,不是本官不幫你,是你不幫你自己。”
錢忠澤忽然大聲道:“康大人,錢某願意承擔,願意跟大人一起面對将來的一切。”
康子震冷聲道:“當真?你發誓。”
錢忠澤道:“錢忠澤願意跟康大人共進退,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好,這才叫報仇的氣勢。隻要拿到林覺強搶的證據,林覺便完了,林家便完了。屆時他們林家要跪在你面前求情。本官定叫你揚眉吐氣。本官即刻下令封鎖城門,盤查進出。林覺今日要離開杭州是麽?你随我一起去北關碼頭上等着他。一會兒,我隻要你做一件事便可。”康子震沉聲道。
“什麽事?大人。”錢忠澤道。
“你隻需當衆指認,說你親眼看見林覺搶了你家花魁上了王爺的大船。這樣,本官便可以理直氣壯的上船搜查。你明白了麽?”康子震道。
錢忠澤一愣,皺眉不語。康子震喝道:“怎麽?你還有什麽顧慮麽?”
錢忠澤咬咬牙道:“老朽全聽大人吩咐便是。”
康子震哈哈大笑道:“瞧你那害怕的樣子,你放心,那兩個女子必在那條船上,除了那條船,她們根本沒有藏身之處。錢東家,你便是不信我,難道還不信你自己的判斷,不信今日這事實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