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忠澤一愣,淡淡笑道:“哦?但不知是哪兩位?我的樓子裏花魁可多了。杭州城曆屆花魁大賽十之六七都出自我樓中呢。”
林覺道:“和其他人我倒也沒什麽交情,我隻認識楚湘湘和顧盼盼兩人。我想替她們贖身。”
錢忠澤臉上肌肉抖了幾下,哈哈笑道:“林家主,你還真是個多情種子,你要替楚湘湘和顧盼盼贖身?便不怕你家夫人打翻了醋壇子麽?”
林覺笑道:“那是我的事,世伯倒也不必擔心。主要是我之前便應允了她們,總不能言而無信。”
錢忠澤呵呵笑道:“可是林賢侄啊,這兩位可是我萬花樓和群芳閣的招牌呢。你替她們贖了身,我這萬花樓和群芳閣可怎麽辦?還拿什麽吸引客人?你這可是挖我的萬花樓和群芳閣的牆角呢。這不是做交易,這是要砸我的鍋不是麽?”
林覺笑道:“錢世伯言重了,花界這一行從來都是新舊交替,推陳出新的。咱們都是男人,都明白男人就是圖個新鮮。這也是爲何每一屆花魁都隻能紅個一兩年便沒落的原因。像楚湘湘和顧盼盼她們,已經紅了三四年,早已經快到了名聲寥落之時。我敢說,再過個一兩年,她們便泯然衆人了。會有新的花魁冒出頭來,她們便也成了過去了。就像萬花樓和群芳閣中以前的那些花魁娘子,您還指望着這些人爲你撐場面麽?所以,錢世伯早該未雨綢缪,培養新秀接班才是。楚湘湘和顧盼盼嘛,放她們贖身,趁着她們還有些名氣,多得些銀子也是不錯的。将來她們名氣沒了,身價也會低下去,豈非得不償失?世伯以爲我的話如何?”
錢忠澤皺眉道:“我用的着你來教我做生意?”
林覺笑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這是道理,我隻是在跟世伯講道理罷了。我願意出高價替她們兩位贖身。據我所知,楚湘湘和顧盼盼的賣身契上的價格是每人一萬兩紋銀。倘若錢世伯願意成全,我願意出三倍的銀子,拿出六萬兩紋銀替她們贖身。錢世伯,這六萬兩銀子,足夠你培養出十個楚湘湘和顧盼盼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六萬兩紋銀?”錢忠澤呵呵而笑:“林家主還真是大手筆,肯爲兩個青樓女子花這麽一大筆銀子,真是個多情種子呢。少年人爲了女人不惜代價,倒也是重情重義之舉。本來呢,我錢某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是應該成全的,畢竟也是成人之美。可惜的是,來談論此事的是你,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免談!”
林覺笑道:“錢世伯對我林家還耿耿于懷麽?這又是何苦?”
“呸!你們林家怎麽對我錢家的,怎麽對我女兒的,你怕是都忘了。你們将我的杏兒一紙休書打發的那一天,我便發下毒誓,絕不和你林家幹休,誓報此辱。你還敢來跟我商量這種事,你可真是白日做夢。我成全你?誰來成全我的女兒?當初那件事你林覺便也有份,莫要否認,我知道是你在背後設計的。我女兒何罪之有,你們林家内部争鬥,倒害了我女兒被休。當真豈有此理。”
林覺皺眉道:“錢世伯,過去的事情……何必糾纏?咱們現在談的是交易。難道我剛才說的話沒有道理麽?”
“道理自然是有的,可是我甯願讓楚湘湘和顧盼盼老死在我的樓子裏,也不會成全你。你想替她們贖身?那是休想。”錢忠澤喝道。
林覺皺眉道:“錢世伯,不要意氣用事。你若覺得贖銀少了,咱們可以再商量。”
錢忠澤不住的冷笑。
林覺道:“這樣,我再加兩萬兩,八萬兩紋銀替她們贖身,如何?”
錢忠澤冷目以對,根本不搭理。
“十萬兩!”林覺道。
“哼!”錢忠澤冷笑不語。
“十二萬兩……罷了,要不幹脆……十五萬兩。這個價錢可是天價了。”林覺咬牙道。
錢忠澤心中大動,林覺還真是大手筆,肯爲這兩個女子出如此龐大數目的一筆巨款,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十五萬兩銀子确實是一筆巨款,自己買下兩座青樓也不過花了六十萬兩銀子而已。倘若能得十五萬兩贖銀,其實已經是大賺一筆了。
看錢忠澤一副矛盾猶豫的模樣,林覺心中冷笑。什麽家族恩怨情仇,在銀子和生意面前都不是個事兒。嘴巴裏說的都是道理,肚子裏都是生意,這可是當今社會的常态。誰還跟銀子過不去麽?林覺覺得,很快錢忠澤便會舉手投降,裝作不情不願的和自己達成交易。
然而,現實卻打了林覺一個打耳光,錢忠澤隻小小的動搖了一下,便立刻心堅如鐵。銀子确實吸引人,但和林家的仇怨卻更讓人憤怒。他不能讓林覺稱心如意。看林覺這副爲了這兩名女子以一撒萬金的急切的模樣,似乎對顧盼盼和楚湘湘用情頗深。越是如此,自己便越是應該不讓他如意,越是要讓他紮心難受。
“林覺,莫要白費力氣了,慢說是十五萬兩,便是再加幾倍銀子,你也休想得到楚湘湘和顧盼盼。銀子嘛,慢慢的賺就是了。就憑楚湘湘和顧盼盼的名氣,兩個人給我接個三年的客人,幾十萬兩銀子也到手了。而且她們可不止在這裏三年,她們一輩子都要在這裏,得替我賺多少銀子?我要她們天天接客,三教九流什麽人都别挑,隻要有銀子,都可以嘗嘗花魁的味道。嘿嘿,林公子聽着是不是很難受?那就對了,我就是要你難受,我心裏才舒坦。哈哈哈哈。”錢忠澤哈哈大笑起來。
林覺的臉色黑成了鍋底。他知道今日會是一次很難達成交易的會面,但沒想到會糟糕成這樣。這錢忠澤倒是完美了演繹了‘錢不是萬能的’這句話。自己出了這麽高的價錢,這筆交易居然沒談成。十五萬兩啊,開一家大型青樓也夠了,卻不料連兩個女子的贖身都失敗了。
錢忠澤太倔強了,太執着于兩家的仇隙了,他是決意要跟自己作對了。
“錢東家,你這麽做便是太固執了。這其實對你并無好處。楚湘湘和顧盼盼也是花界中有頭臉的之人,以我對她們的了解,你逼着她們接客是不可能的,她們性子倔強,逼迫之下反而得不償失,産生嚴重的後果。我提醒錢東家一句,倘若弄出人命來,你可是人财兩空。”林覺冷聲喝道。
錢忠澤有些驚愕,林覺果然精明,現在自己樓子裏發生的事情正如他所言一般。一個毀容,一個拒不接客,揚言要毀容自殺。好像親眼得見了一般。
“兩個婊子而已,她們是屬于我萬花樓和群芳閣的私産,我要她們怎麽做便怎麽做。她們能怎樣?不聽話便打,瞧她們的皮有多硬。她們死了我自認倒黴,大不了饒上兩口棺材便是,又能如何?”錢忠澤嘴上依舊不依不饒。
林覺耐着性子冷聲道:“錢東家,你這種行爲我稱之爲‘偏執’,明知道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卻又爲何要去做?搞得人财兩空,豈非是愚蠢。你是做生意的人,擺明兩利之事卻非要賭氣行事,你是三歲孩童麽?鬧的哪門子意氣?”
錢忠澤嘿嘿冷笑道:“我偏要意氣用事,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她們是我樓子裏的人,我想怎樣便怎樣,可輪不到你林覺來教訓我。我知道,你現在不就是攀了高枝當了梁王爺的女婿,又當了官麽?那又如何?就算你當了官,萬事太不過個理字,當官的便可以欺壓百姓麽?”
林覺皺眉道:“扯這些作甚?我雖爲官,卻也是遵紀守法之官員,何曾來欺壓你了?今日不也是來跟你商量,做個交易麽?”
錢忠澤冷笑道:“你倒是想欺壓,我卻也不怕。你是官,我可也有後台。新任知府大老爺康大人你知道不?他跟我可是有交情的。你倘若仗勢欺人,我便去報官。康大人說了,杭州之地的事情他說了算。其他什麽人他可都沒在眼裏。”
“哦?康知府跟你有這麽深的交情?什麽事都敢替你出頭?”林覺詫異道。
“哼,傻眼了吧。我可不吹牛皮,康大人來杭州不過數月,但跟我可已經是朋友了。我的事他必替我出頭。我還告訴你,康大人可是連梁王爺也不懼的。我親眼看見康大人去王府催收助役銀子,那叫一個鐵面無私。你可以去問問王爺,瞧瞧是不是這麽回事。真要鬧起來,康大人上面有老知府大人嚴大人,嚴大人身後有皇上,誰怕誰來?”錢忠澤似乎是生恐林覺不信,說的手舞足蹈吐沫橫飛。倒也有鼻子有眼。
林覺皺眉沉默了半晌,點頭道:“我說了,此次來是跟你做個交易的。談不成也不要緊,卻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不知道當年那件事居然會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傷害。倘若你是覺得這道坎過不去,我可以代表林家向你道個歉。這總可以了吧。”
“道歉麽?嘿嘿,莫說我錢忠澤不給你面子,你若當真想贖人,也不是不成。但需答應我一個條件。”錢忠澤冷笑道。
“哦?什麽條件?”林覺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