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母大人,這便沒了?此事就無後續了麽?”
“是啊,還能有什麽後續?事情到此便就了結了的。這難道還不夠麽?”王妃笑道。
林覺撓了撓頭,大着膽子道:“小婿聽說……容妃娘娘曾經育有一子……不過……幾歲的時候夭折了。嶽母大人可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那位陸侍郎……似乎也跟此事有些幹系。”
王妃悚然色變,沉聲道:“不許胡說,林覺,你可不要亂說話。這些事千萬不要多嘴過問,今日咱們聊得事情已經夠過頭的了,以後絕對不可提及容妃和陸侍郎的事情。宮中的一些事情也不能胡亂說話,聽到了沒有?”
林覺愣愣無語。郭采薇皺眉道:“娘,你怎麽了?夫君不過随口一問而已。”
“不早了,你們回去吧。我也倦了,想歇息了。薇兒,路上小心些。挺着大肚子不要多思多慮,不能太勞累。若無事也不用來看娘了,離開杭州之前來一趟便好。”王妃擺擺手站起身來。
林覺和郭采薇無可奈何,隻得起身行禮告退。
夫妻二人告辭出來,坐了馬車回府。時值四月将末,暮春時節,夜風香馥,夜色怡人。街市上燈光點點,百姓來往如織。杭州城依舊如當初一般的繁華而安靜,隻是在這安靜的外表之下,林覺卻總感覺有些隐隐的不安。
“夫君,那陸侍郎和容妃娘娘的事情可真是教人惋惜。怪倒是每次我進宮去見容妃娘娘時,她看上去都不太開心的樣子。她嫁給了皇上,得了貴妃的位置,但好像也沒太開心。你說,當初她要是嫁給了陸侍郎,是不是反而比現在更開心呢?哪怕沒有如今尊貴的地位,那也應該是稱心如意的吧。”郭采薇綿軟的小手攥着林覺的手掌輕聲說話。
林覺轉頭看着她俏麗的面龐,湊上去親了一口道:“薇兒,世間不如意事常八九,自家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表上看着和美豔羨,内裏未必盡然。在外人前,夫妻相敬如賓恩愛有加,轉頭便不理不睬形同陌路的也多得是。平日鬥嘴争吵,大難來時卻不離不棄者也大有人在。不必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别人。”
郭采薇噗嗤笑出聲來道:“我不過是随口一說罷了,你卻長篇大論一番作甚?不過你說的也許是有道理的,容妃即便嫁給了陸侍郎,也未必便開心快活。隻是得不到的東西,更加顯得珍貴和惋惜罷了。”
林覺笑道:“說的很是,得不到的東西最挂懷,得到了也不過如此。你想我大劇院演的很多故事,大多是曆經波折之後男女主角終于能相伴一生,但也是劇情落幕之時了。倘若再演下去,便沒有什麽意思了。生兒育女柴米油鹽這些瑣事可沒人願意看。”
郭采薇嗔道:“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對我也是如此了?覺得沒意味了?”
林覺頭大,舉手投降道:“你瞧瞧,好好的聊天也能讓你聊出這些話來,這是何苦?”
小郡主咭的一笑,将頭靠着林覺的臂膀上道:“我說着玩的,我覺得你的話有些是對的,有些是不對的。比我們,成親之後我一點也沒失望,我很滿足。我覺得這才是圓滿,生兒育女享受天倫之樂,這就是幸福。”
林覺摸摸她的臉笑道:“我同意。”
兩人相偎無言,馬車疾行而過,窗外燈影飛逝,照得車廂内忽明忽暗,光影忽明忽滅,宛如夢境一般。
“對了,你适才問娘親的那件事是怎麽回事?你說容妃娘娘生過孩兒麽?我怎麽不知道?”小郡主忽然坐直身子問道。
林覺正沉迷于這靜谧的環境之中,突然又被拉了回來,苦笑道:“你還真是八卦,你娘看起來也是個八卦之人,之前我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小郡主笑道:“我娘麽?可喜歡打聽消息了,你可不知道,有時候真讓人受不了。我呢,自然是随我娘一些。你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覺苦笑搖頭,想了想道:“你不問我也是要告訴你的。今日我向嶽父嶽母詢問容妃娘娘和陸非明的往事,絕不是爲了查案子,也不是想知道什麽八卦。而是因爲此事跟綠舞的身世有關。我想弄清楚綠舞的身世罷了。”
“綠舞的身世?綠舞不是你林家的丫鬟麽?”小郡主訝異問道。
“是啊,我也一直以爲綠舞隻是我母親買回家裏來的一個小丫鬟而已。可是事實卻并非如此。你知道麽?綠舞其實便是那位陸侍郎之女,本名叫做陸青萍。”林覺輕聲道。
“啊?這……怎麽可能啊,夫君莫不是在開玩笑?”小郡主驚的嘴巴大張,滿臉不可置信。
林覺當即便将之前所查獲的事情都跟小郡主輕聲的叙述了一遍。新年宴席上綠舞魯莽獲罪,被容妃帶往宮中去,最後引出一系列的疑惑。牽扯出陸侍郎這個人來,最後林覺請沈昙和馬斌兩人暗中查勘,不但最終查出了綠舞确鑿是陸侍郎之女,而且還牽扯出陸侍郎和容妃娘娘的一段陳年往事來。
小郡主的嘴巴一直便沒有閉上,待林覺說完半晌,小郡主才長長的呼了口氣,驚愕道:“這……這也太離奇了些。綠舞竟然是陸侍郎的女兒?這簡直不可思議。”
林覺苦笑道:“誰不說是呢?當真離奇。但是恐怕還有更離奇的事情呢。綠舞是陸侍郎之女,但那跟容妃娘娘有什麽關系?她爲何對綠舞這麽好?”
“哎呀,既然是故人之女,對她好些有什麽?”小郡主道。
林覺搖頭道:“你沒聽仔細啊,容妃娘娘是怎麽知道綠舞身上的胎記的?按照查出的結果和今晚你娘說的情形,陸侍郎和容妃娘娘斷了幹系之後娶妻生子,便再無瓜葛了便是。容妃娘娘如何知道綠舞身上的胎記和胸口的紅痣?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奇怪?”
小郡主皺眉自語道:“是啊,她怎麽知道的呢?倘若再無瓜葛,怎麽可能知道陸侍郎家中小女身上的标記?就算相互間還有瓜葛,也談不到這件事上去。就算有私情……怎麽可能說這些事情。不,不可能有私情,那豈非是滔天大罪。倘若陸侍郎因此而被滅門誅殺,容妃娘娘也必難以免罪的,起碼也得打入冷宮之中才是。但皇上對容妃娘娘很好啊,看不出有什麽芥蒂呢。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林覺輕聲道:“薇兒,你想一想,倘若是你的話,誰人對你身上的胎記和紅痣什麽的最爲熟悉?”
郭采薇羞道:“羞死人了,除了夫君還有誰?”
林覺苦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還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郭采薇會錯了意,雙目圓睜便要發怒,但忽然間明白了過來,蹙眉道:“你是說,我的爹娘?”
林覺一拍手道:“對嘛,對兒女身體上的标記最爲熟悉的無非是自己的父母罷了。當父母的也絕對不會跟别人說及這些隐私。”
郭采薇皺眉想了想,忽然驚愕的看着林覺,低聲道:“夫君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你以爲……綠舞妹子竟然是……容妃娘娘的……”
林覺緩緩點頭。
“不不不,這不可能,這也太離奇了些,這絕無可能。夫君,你怕是想多了。陸侍郎和容妃娘娘不會做出這等私情來。他們不敢,也不會這麽做。他們找死不成?絕對不會的。就算陸侍郎敢這麽幹,以容妃娘娘的睿智,她不會不知道此事的後果。”小郡主連連搖頭道。
林覺輕聲道:“我并非說他二人有染私通生子,時間上也對不上。他們訂婚之後的數年綠舞才出生,那時候他們早已解除婚約各自嫁人了。容妃娘娘也不會和陸侍郎有過肌膚之親,否則她非完璧,嫁給太子之後必是要東窗事發的。”
小郡主蹙眉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林覺低聲道:“沈昙查出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的一位朋友當時在太子府當衛士。據那衛士說,容妃娘娘臨盆生子的時候,陸侍郎家中也生下了一個孩兒。兩者相差僅僅幾個時辰。當時似乎說容妃娘娘生了個女兒,但不久後便宣布容妃娘娘生了個小王子。後來參與接生的接生婆和丫鬟們都神秘的失蹤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小郡主驚愕道:“夫君的意思是……兩個孩兒……兩個孩兒……”
林覺輕輕吐出一句話:“狸貓換太子。”
馬車跳了一下,小郡主咕咚一聲差點摔倒,林覺一把摟住她的身子,這才穩住身形。車轅上,傳來林虎抱歉的聲音:“叔,嬸,實在抱歉,有個走夜路的不帶眼,差點撞到了馬頭上。”
林覺斥道:“小心着些,差點摔了人。”
“是是是。一定小心,一定小心。”林虎連聲說說,馬車重新啓動,緩緩駛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