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忙上前攙扶道:“穆大哥爲何行此大禮,快起來。”
穆不平不願起身,沉聲道:“高大寨主,方軍師。我穆不平和桃源大寨衆兄弟承蒙落雁谷衆兄弟收留,待我們如親兄弟一般,得以苟活至今。現如今桃源大寨已毀,世上再無桃源大寨。穆不平懇請高大寨主和軍師,以及各位兄弟允許我加入落雁谷大寨。穆不平發誓效忠高大寨主和軍師,若違此言,天地誅之。”
林覺忙道:“起來說話,不用這樣。”
穆不平堅決不肯起身,等候林覺和高慕青的回答。林覺知道穆不平的心意,他今日想要和秦東河對戰,想要報殺父之仇,所以必須要有落雁谷大寨中人的身份。否則秦東河必不肯交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秦東河必死,但倘若死在他人手裏,總歸是他一生之憾事。
林覺轉頭和高慕青低聲耳語幾句,高慕青輕輕點頭,随即高聲道:“諸位兄弟聽好了,從今日起,穆大哥便是我山寨好兄弟。我任命他爲山寨三寨主。從此後,便是自家好兄弟。”
“好,穆兄弟,哈哈,這一下名正言順了。你正對我胃口,今後咱們兄弟可以并肩殺敵了。”梁七哈哈大笑道。
穆不平忙對高慕青道:“大寨主,我于山寨無寸功,豈能局三寨主之位?我隻當個兵士便可。”
林覺呵呵笑道:“穆大哥,讓你當個普通兵士,豈非大材小用。不用多言,這三寨主非你莫屬。将來山寨建設還需你出力。再說了,你是三寨主,便更有資格代替我山寨出戰了。否則這老賊又要說嘴。穆兄弟,我準許你替我出戰,讓你親手報仇。你要小心在意。”
穆不平感激不已,原來軍師是爲了自己着想,免得秦東河耍賴。當下再次磕頭,站起身來,緩步向前十餘步,站在陣前。
“秦老賊,我現在是落雁谷大寨三寨主,我家軍師也說了,準許我代表落雁谷大寨主出戰。我也不是個女子,你可沒有理由推脫了。你再要找理由,便不是個男人。今日公私恩怨一起了斷。沒卵子便磕頭求饒,也許我家大寨主和軍師會饒你一條狗命。”
秦東河呵呵冷笑不已,咬牙道:“好,穆不平,既然如此,休怪老夫了。本來你當個縮頭烏龜的話,你穆家或還不至于被殺絕。但你偏要來送死,老夫便送你去見你爹爹去。”
穆不平怒罵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來吧,恁多廢話作甚?”
秦東河冷笑一聲翻身下馬,伸手扯開颌下布帶,雙臂一抖,黑色披風獵獵落地,露出一身上好的甲胄勁裝。莫看秦東河年紀已老,但身形魁梧,肩寬體健,自有一番顧盼雄姿。
“他武技不錯。”白冰低聲道。
林覺皺了皺眉頭,走上前去對穆不平低聲道:“穆兄弟,你要小心應付。不用跟他搏命,記住,就算敗了,我也不會搭理他的什麽規矩,一樣宰了他。”
穆不平沉聲道:“軍師放心,我不會給山寨丢臉,也不會讓人嗤笑我山寨不守約定,今日必殺此賊。”
林覺看着穆不平滿眼的淩厲殺氣,想說什麽,卻又咽下肚子裏去。隻拍了拍穆不平的肩背,轉身退回。
秦東河緩步而上,手握腰間劍柄和穆不平相隔十步遙遙而對,倒也一派英雄氣概。他其實心裏很是慶幸,能避開和高慕青的對決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那個女人在戰場上的英姿他是見識過的,自己未必是她的對手。挑戰方軍師其實是找軟柿子捏,秦東河也明白對方一定不肯上當。現在的對手穆不平雖然也人高馬大身有武技。但是,秦東河自信還是能勝過他的。
穆不平穿着破破爛爛的盔甲,和秦東河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并沒有抽出自己的長刀,而是緩緩将長刀解下丢到一旁,反手将背後背着的一柄斬馬.刀抽了出來。那柄斬馬.刀看上去并不鋒利,刀口上缺缺丫丫全是凹痕,刀身上甚至有了些鏽迹。刀柄上的紅綢帶倒是鮮豔似火,嶄新如初。
“秦東河,認識這柄刀麽?”穆不平冷聲喝道。
秦東河看了一眼,冷笑道:“從那裏撿來的破銅爛鐵?老夫又怎麽會認識?”
穆不平輕撫刀身,嗓音低沉的道:“這是我爹爹的兵刃。爹爹英雄一世,這柄斬馬.刀下不知有多少亡魂,但全都是敢于攻我伏牛山的官兵。這柄刀上從未沾染過半滴伏牛山中人的鮮血。爹爹常說,伏牛山之所以能存續至今,便是所有山寨都遵循一個底線,便是一緻對外。他身爲衆寨盟主,不會砍殺一名山中兄弟。但是,不得不說,我爹爹他老人家太仁慈了。伏牛山要想安穩存續,害群之馬必須剪除,否則永無甯日。今日,我便要用爹爹這柄斬馬.刀手刃你這老賊。此舉或許有違我爹爹不殺伏牛山中人的心意,但爹爹在天之靈倘若有知,必會同意我這麽做。”
秦東河不斷冷笑,待穆不平說完之後,更是大笑道:“原來這是那個不識時務的死鬼穆振山的兵刃。我說攻下桃源大寨怎麽這麽容易,原來穆振山這老糊塗還有這等顧忌,這不是傻麽?”
穆不平怒罵道:“休得辱我爹爹,我偷偷摸回桃源大寨爲爹爹收屍,順便拿出來這柄兵刃,便是要用這柄刀親手宰了你這狗賊。閑話休提,動手吧。”
秦東河滄浪一聲長劍出鞘,手腕抖動,長劍宛如一條銀龍一般飛舞,發出嗡嗡龍吟之聲。劍光青曆,耀人眼目。這柄劍是一柄寶劍,這秦東河一身都是寶貝。
“放馬過來吧,小子。”秦東河喝道。
穆不平嘿然大喝,倒拖斬馬.刀邁開大步沖向秦東河,秦東河面帶冷笑傲然而立,白須在風中飛揚。相聚數步之時,穆不平一身怒吼,斬馬.刀畫了個弧形揮起,毫無花俏的朝着秦東河的頭頂砍去。
“來得好!”秦東河一聲大喝,長劍揮起格擋。
一旁觀戰的林覺暗道不好,秦東河的劍是寶劍,穆不平的刀是普通的刀,這一下砍下去,豈非刀會被立刻砍斷。兵器沒了,那還如何對敵?
場上,斬馬.刀和長劍已經撞擊在一起。刀劍相交,迸發出刺目的火星和刺耳的刮擦之聲,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然而林覺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斬馬.刀并沒有被寶劍斬斷,隻是多了一道缺口而已。誰也沒想到,這柄看上去不起眼的甚至是鏽迹斑斑破損的斬馬.刀居然也是一柄寶刀。雖然也許火候不足,導緻刀刃強度不足,留下處處缺口。但是材質絕對夠堅硬,大力斬下也未曾折斷。
秦長河也有些意外,他的寶劍是花重金在山外購得,可斷鐵削金鋒利無比。誰能想到,居然沒有建功。但秦長河微一錯愕便恢複過來,手上發力蕩開斬馬.刀。要知道,穆不平身高馬大氣力充沛,這一刀砍下,力貫千鈞。尋常人被他這一刀便會震的虎口酸麻攥不住兵刃。但是秦長河居然撐住了,還能用手法蕩開兵器,可見其氣力也自不小。
穆不平沒有氣餒,毫無猶豫的又一刀砍下。秦長河揮劍再次招架住。刺耳的刀劍交擊之聲中,穆不平第三刀再次當頭砍下。這三刀完全沒有任何的招式,隻是當頭疾砍,完全用氣力和速度壓制住對手,逼着對手不得不全力招架,而無法對自己發動反擊。穆不平的用意便在于此,他要憑着自己的年輕力壯身手快捷的優勢來壓制秦長河,并不在招式上一較高下。
秦長河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三刀接下來,饒是秦長河老當益壯功力深厚,卻也手腕酸麻無比,長劍都幾乎把握不住。秦長河明白,倘若不改變這種局面,自己隻要氣力稍有不濟,便極有可能被對方砍成兩截。自己的優勢不在于氣力,而在于武技。
穆不平的大喝聲中,第四刀已經淩空劈砍而至。強勁的刀風激蕩的秦長河須發飛揚。秦長河這一次沒有招架,而是閃身向右側躲避。這麽做其實有着相當的風險,因爲穆不平的刀勢既勁且快,倘若沒能在極短的時間裏躲避開,便會被這一刀砍中身體。也許可以避開頭頸,但是肩膀胳膊未必能躲開。
但是秦長河就是這麽自信,這種自信來源于他多年來的勤奮練武,來源于他多年來的自律以及對自己武技招式的熟練。身子側開的瞬間,穆不平的刀鋒貼着他的肩膀砍下,一枚甲片被削成兩半,掉落在地上,但秦長河毫發無損。
在穆不平招式用老之時,一柄長劍帶着嗤嗤的風聲刺向他的小腹,秦長河終于第一次有機會出手了。劍光冰寒,角度刁鑽,看似絕對無法躲避,所有落雁谷大寨中人都發出一聲驚呼,有人伸手掩面,不忍見穆不平被開腸破肚的場景。
但穆不平沒有被刺穿小腹,他手中的斬馬.刀竟然在力盡之時劃了個不可思議的弧線往内斜切,當的一聲看在劍身上。長劍偏移,刺啦一聲響,穆不平小腹之側血流如注,連帶破爛的盔甲和一層肌一起,被劃開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
穆不平悶哼一聲,轉刀橫削。秦長河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招得手之後,他怎肯喪失先機。長劍挑起,直取穆不平的胸口。穆不平不得已揮刀格擋,秦長河劍光閃爍,再高數寸,直奔喉頭。穆不平仰頭後撤,斬馬.刀劃出一道弧線逼退對手,勉強穩住身形,卻已經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