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管我是誰。你們犯事的時候姑娘我才十歲,一點也不關心。我也不是要替江湖主持正義,來追殺你們。隻是适才看了你們用的武功,我想起了這件事情,猜對了你們的身份罷了。今日比武,跟其他事無幹。”白冰冷聲道。
白冰說的輕松,但在左氏師兄弟看來,今日是必須要殺了這小姑娘滅口的了。身份暴露,倘若任這姑娘或者,不久後便會麻煩接踵而至。倒也不是沒地方栖身,各地山寨土匪窩去了也能混個自在,但那畢竟是爲賊爲匪,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可能去的。所以,眼下宰了這女子,阻斷消息散發出去才是正經。
“好,好。往事休提,眼前比武才是正經。姑娘既然非要來出頭,待會可莫怪我手下不留情。這是生死相博,不是鬧着玩。”左霧咧嘴笑道。
白冰道:“那是自然,我可沒要你手下留情。開始吧。”
白冰手掌一翻,白嫩的掌心裏多了一柄青色的笛子,看上去像是竹子,又像是青玉。
“這便是你的兵器麽?哈哈,怕是不頂用。看招!”左霧雙目瞠喝,身子躍起,宛如一隻蒼鷹,手臂一前一後,十指如勾爪,撲了過來。
“來得好!”白冰嬌叱一聲,揮動手中青笛擊向左霧面門,青笛揮舞之際,發出悅耳的笛音。悠長空靈,宛如有人在吹奏一般。
左霧空中扭腰,身子翻轉,蒼鷹成了一隻鹞子般的靈活。躲過面門攻擊的同時,雙足瞬間連環踢出四五腳。白冰手腕翻轉,青笛發出攝魂之音,也在瞬間遞出六七招。同時身子如風吹楊柳一般扶搖左右,躲閃婀娜,甚是賞心悅目。兩人在眨眼之間便已經交手數招,看的周圍圍觀之人目瞪口呆。
要說大多數尋常百姓,平日裏雖然也看到許多毆鬥之事。描述起來也是唾沫橫飛精彩絕倫,但其實在尋常鬥毆其實很是無聊。街頭上閑漢流氓互相毆鬥,也不過是拳打腳踢,打王八拳。既無真正的招式,也沒什麽欣賞性。再高級一點的,或許看到過持着兵刃器械鬥毆的,那場面确實要激烈兇狠的多。一刀下去血光迸現,确實很刺激感官。
但所有這些人所看到過得交手和鬥毆,和今日他們所見的這場比武比起來,那簡直就是最低級最原始最不值得一提的場面了。見識了眼前這兩人的過招,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武技,什麽才是真正的交手。再回想之前那些看到過的街頭鬥毆,就好像一個人看着兩隻螞蟻在互相撕咬一般。以前覺得激烈精彩,那是因爲自己也是隻螞蟻,根本沒有見識到真正的精彩。
别說普通的百姓,就算是林覺,見了眼前兩人的過招也驚歎不已。林覺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他本人便參與了多場浴血厮殺,那些真正的性命相博之後,對于很多普通的鬥毆都覺得是小兒科了。但眼前這場打鬥,林覺卻也頗爲驚歎。招式來往之間兔起鹘落,招招精妙。對手出手兇狠毒辣,白冰的招式輕靈優美,但卻蘊含着殺機。這是極高明的武技無疑。
林覺不禁拿這白冰的武功跟高慕青做比較,顯然白冰的武技更爲輕靈好看些,高慕青跟人打鬥是出手狠辣,都是殺人的招數。白冰的招式中這種殺意便淡了許多。也不知誰高誰下些。
場中令人眼花缭亂的打鬥進入更爲激烈的模式。左霧久攻不下之後額頭已經見汗,雙手如鷹爪般交互攻擊的頻率也越來越慢,呼吸也明顯的急促了起來。白冰臉色未變,手中青笛點戳揮擊,在樂聲之中迫的對手連連後退。猛然間,青笛發出高亮之音,于此同時,左霧一聲大叫,身子朝後翻滾。灰頭土臉的起身時,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右手劇烈的顫抖着,手背處出現一道青紫紅腫的印迹。
“你輸了,我并不想取你性命,你認輸便是。”白冰抖了抖胳膊,朗聲道。
左霧滿頭大汗,手上疼得要命。适才被對方猛擊手背,明顯那不是竹笛也不是玉笛,因爲那笛子差點将自己的骨頭敲碎。幸虧自己見機不妙及時卸力,否則右手便廢了。饒是如此,手背上的骨頭筋脈必有損傷。對于練鷹爪功的人而言,手受傷是最危險的事情。
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從交手之後左霧便感覺到了。但這女子既知道自己的底細,自己又怎能容她活着。況且此刻是代表了衙内公子比武,認輸也是不可能的。倘若認輸,回頭呂衙内那裏如何交代?這呂衙内可是屬狗的,臉上沒毛說咬便咬,根本不講什麽原因的。
種種情形之下,左霧知道今天其實自己兄弟兩并無退路。他轉頭看向師弟左雲,左雲瞪着眼微微點了點頭。
左霧點頭回應,轉身過來朝着白冰躬身拱手道:“左某技不如人,姑娘武技高強,在下認輸了。”
呂衙内怒喝道:“左大權,你瘋了麽?這便認輸了?還沒死一個呢,怎是輸了?生死狀都立了,死了才算輸了。”
左霧沉聲道:“呂衙内,小人确實輸了,不是這位姑娘的對手。這便是事實。”
呂天賜怒罵道:“他娘的,你敢認輸?回頭看我怎麽收拾你。”
左霧道:“随便衙内怎麽處置吧,輸了便是輸了,我們江湖上打滾的人,豈能不認輸赢?姑娘,你可以來取我性命了。”
白冰皺眉道:“我要你命作甚?我說了,這場比試我是幫林公子出頭,但我可不會殺人。我手下還沒殺過人呢。生死狀立了便立了,但我不會殺你。你認輸了,此事也就了結了。”
白冰說完,将青笛仔細的插在腰間一個長條形的布袋之中,轉過身來朝林覺走來。
“林公子,他認輸了,這件事也有個了結了。你瞧,并不用搞出人命來……”
白冰話音未落,林覺忽然大吼一聲:“小心身後。”
白冰反應之快令人咂舌,在林覺叫出聲時,白冰已然身子前傾仆向地面,兩道勁風從白冰的脊背上方掠過,噗噗兩聲射入青磚地面上,直至沒柄。那是兩柄飛刀暗器。于此同時,兩道人影從天而降,左霧左雲兩人在白冰轉身回頭的時候發動了偷襲,兄弟二人擲出飛刀偷襲,緊接着人也如兩隻秃鹫,從天而降。四支手掌上閃閃發亮,竟然套上了精鋼鐵爪。爪尖上翻着幽幽藍光,想必是淬了劇毒。
形勢陡變,周圍衆人都傻了眼。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當着衆人的面人輸了,還在背後發動偷襲,簡直卑劣之極。
白冰已經躍起身來,手中青笛舞動抵擋兩人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口中斥道:“果然是無恥之徒,竟然行此卑劣之事。”
左霧獰笑道:“莫要怪我們,你也知道這是立了生死狀的比武,衙内說的對,人沒死便沒輸。你不殺我,我便要殺你。”
林覺高聲喝罵道:“還講不講信用了?怎地兩個一起上?”
“咦嘻嘻嘻,你也可以上啊?又沒說必須隻能一個人上。你上了不就二對二了麽?”呂天賜嘻嘻笑道。
林覺不再多言,摸出王八盒子沖了上來,事到如今,他隻能動手了。跟呂天賜是說不出道理的。林覺打算瞅準機會先轟殺一人,保證白冰的安全。
然而,白冰卻在百忙之中嬌聲叫道:“林公子不必幫忙,這兩人我還能應付。你幫忙我反而要照應你,那反而是幫倒忙。”
林覺臉上一紅,隻得停步。不過倒也不全是因爲白冰的話,而是因爲前方三番翻翻滾滾鬥在一處,王八盒子又是霰彈攻擊,極容易誤傷,很難找到轟殺一人的機會。倘若王八盒子不起作用,那麽自己其實也就幫不上什麽忙了。與其如此,不如就近旁觀,迫不得已再行救援。
場上,左氏兄弟和白冰的打鬥已經進入白熱化。左霧和左雲兩人顯然是經過長期的合作和練習。二人聯手攻擊,配合的嚴絲合縫,威力也自大增。再加上他們用的是專門打造的用來加強鷹爪功的淬毒利爪兵刃,更是增加了招式的兇橫和殺傷力。倘若隻是被鐵爪撓破了點皮毛,怕便是要糟糕。
但就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白冰才真正展現出了她武技的高強。但見她身形如乳燕般在左氏兄弟的鷹爪拳腳之中穿梭,手中青笛發出抑揚頓挫之音,在密不透風的招式裏依舊可以進退自如。更讓人訝異的是,她手中的青笛發出的聲音竟然像是一首連貫的樂曲一般,随着她的出招,像是有樂師在專門的吹奏一般,簡直太過神奇,
林覺皺眉在一旁看着,忽然間他似乎看出了點門道。這白冰的招式便是一曲笛曲,每一招每一式因爲笛子揮擊的角度和速度的不同,從而發出的音調也不同。所有的音調組合在一起,正是一首完整的曲子。曲子雖然陌生,但稍懂音律的都能聽明白,曲調是合乎音律之道的。抑揚頓挫,節奏和諧,悅耳動聽。看明白了這一點,讓林覺大爲驚歎。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樣神奇的武功,以樂曲爲招式,以樂器爲兵器,使用起來既有威力又極雅緻,可謂是驚豔四方。
猛然間,白冰手中招式一變,笛曲之音也爲之一變。
“行子對飛蓬,金鞭指鐵骢。
功名萬裏外,心事一杯中。
虜障燕支北,秦城太白東。
離魂莫惆怅,看取寶刀雄。”
白冰嬌聲吟誦,手上青笛如輪,發出短促肅殺之音。招式加快,身法更是迅捷的讓人無法捕捉。笛聲和吟誦聲中夾雜着金鐵交擊之音,更讓人仿佛置身于兵戈征伐的沙場之上,讓人渾身生出寒意,大熱天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白冰口中吟誦到最後一句‘看取寶刀雄’時,就聽哎呀呀幾聲慘叫,左氏兄弟的身體向後飛跌而出,仆在地面上口溢鮮血爬不起身來。再看他們的四隻手掌,手腕處已經黑紫腫脹,呈現出異乎尋常的彎曲,有可能是被擊碎了腕骨。在适才一輪.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之中,左氏兄弟已然落敗。
“好一首《送李侍禦赴安西》。高常侍之詩所譜之曲果不負邊塞之音,詩曲相諧,驚爲天人。”林覺鼓掌大笑道。
白冰持青笛而立,并不理會林覺,隻對前方仆地不起的左氏兄弟道:“你們輸了,我折了你們的手腕,廢了你們的武功,這是對你們的懲罰。你們的性命我卻饒了。我不喜歡殺人。你們走吧。”
左霧口中溢血,慘聲叫道:“你廢了我們的雙手,跟殺了我們有什麽分别?”
白冰将青笛用青布擦拭幹淨,慢慢的收回腰間布囊中,沉聲道:“你們若覺得活不下去,可以去自殺,這我可管不着了。總之這場比試你們輸了。”
白冰轉身走向大劇院門口,那裏,一群女子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也沒什麽表情,若無其事的站在她姐姐秦曉曉身邊。秦曉曉張着嘴巴像看着怪物一般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呆呆的道:“冰兒,你是我的妹妹冰兒麽?你怎地?怎地……?”
白冰微笑道:“姐姐,回頭再說便是。”
林覺拍着巴掌大笑贊歎:“帥,太帥了。哎呀,二打一也還是輸了。呂天賜,如何?我們不但赢了,還大仁大義饒了你手下一命,現在怎麽說?”
呂天賜早氣的臉紅脖子粗,氣的指着地上兩條像是斷了脊梁的癞皮狗一般爬着的師兄弟二人大罵。
“兩個人一起上都輸了,你兩個怎麽不去吃屎?害的老子丢人現眼。你兩個怎麽不去死?”
“衙内公子,我等無能,還請衙内息怒。請衙内公子趕緊送我們去看醫,我兄弟二人腕骨已斷,倘能接骨及時,還可有救,武功也能恢複一兩成。”左霧仰着脖子哀求道。
“什麽?你們腕骨斷了?隻能恢複一兩成武功了?那還要你們有什麽用?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我家裏可不是養你們這些廢物的。”呂天賜叫道。
“衙内公子……念在……”左雲伸着脖子叫道。但他的話語被左霧打斷了:“師弟,算了,莫求他了。他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麽?師弟你還能走麽?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養傷,被江湖上的人找到,我們便死定了。”
左雲長歎點頭道:“對,咱們走,我還有一條腿能動。”
“太好了,我也有一條能動。咱們走。”
左氏兄弟相互扶持吃力的爬起身來,相互攙扶着,一人一隻腳踉踉跄跄的離開。即便兩人已經毫無威脅,但周圍百姓依舊不敢阻攔,紛紛讓出通道,看着二人離開。
“林覺,算你走運,今日老子認栽。我們走。”呂天賜瞪着林覺惡狠狠的道。
林覺拱手笑道:“不送了,衙内公子莫忘了當着衆百姓發現的毒誓。再來叨擾的話,你可是要‘天誅地滅,全家死光光,永世爲人唾罵,永世不得超生。’的喲。”
“哼!且讓你得意,下次莫撞在我的手裏。爺爺告訴你,你跟我作對總是沒好下場的,你記着便是。走!”呂天賜氣急敗壞罵罵咧咧的帶着手下幾名仆從灰溜溜的離去。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的哄笑之聲,指着呂天賜等人的背影大聲的起哄奚落着。今日林公子一方挫敗衙内一方大快人心。很多人都是站在林覺這一邊的。不過也有人很是擔心。江南大劇院這算是徹底的得罪了呂衙内了。在京城,得罪了呂衙内還能有好日子過麽?明的不能來搗亂,暗地裏怕是會更使陰招了吧。
林覺目送之呂衙内等人離開後,揮手對圍觀百姓們叫道:“鄉親們,戲散啦,天也黑了,該回家了。各位今日可是賺大了,白看了一場戲。”
百姓們哈哈大笑,笑着打趣道:“是啊,江南大劇院戲裏戲外都是戲,咱們花錢看一場,免費看一場,可是值了。”
林覺也哈哈大笑,擺手道:“散了吧諸位。”
衆百姓嘻嘻哈哈議論紛紛的散去。
林覺轉身往回走,猛聽的馬蹄震天響動,北邊街口一隊騎兵飛馳而來,激起煙塵飛揚。百姓們紛紛回頭,驚愕的想:了不得,現世報來的快,那呂衙内這麽快便帶人回頭來找場子了。
林覺卻看得真切,沖在頭裏的那人遠遠便被林覺認出來,那是王府侍衛統領沈昙,後面的上百騎不消說是王府衛隊了。
沈昙一行飛馳而至,來到大劇院門前滾鞍下馬,快步奔向門口,想着小郡主單膝跪地保拳行禮。
“小人參見郡主,搗亂的那厮呢?郡馬爺怎樣了?”
郭采薇笑道:“沈統領來的很快啊,沒事,都過去了。郡馬爺也很好,諾,就在你身後呢。”
沈昙轉頭一看,正見林覺站在身後不遠處朝着自己拱手而笑。
“勞煩沈統領跑一趟,可真是過意不去。大熱天的,你說這怎麽好意思。”林覺笑道。
沈昙笑道:“那是我的職責,郡主有令,焉能不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林覺笑道:“走,進去喝點茶水再說,我正有事問問你。”
沈昙道:“我可不能久待,沒事我便要回複命,王爺不知發生了何事,還等着我回禀呢。”
林覺點頭道:“那好,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