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冰滿臉怒氣的坐在那裏,眼睛看着林覺身上的一套綠油油的官袍,眉頭緊鎖着。
“林覺,這身官服穿着感覺如何?”郭冰沉聲道。
林覺看了看身上道:“沒什麽感覺,料子不好,穿着太熱。,顔色也太綠了,像個大青蟲。”
“噗嗤!”小郡主笑出了聲,她看到林覺身上穿着的這一套七品官服的時候就在想,到底像是個什麽。林覺這大青蟲的形容正好解惑,于是被擊中笑點,忍不住笑出了聲。
“還笑!林覺,還不給我脫下來。堂堂狀元郎,我王府的女婿,居然隻得了個七品官,還是個什麽崇政殿說書?本王都沒聽說過這個官名。一打聽才知道,是個狗屁不是的官兒。這是對你的羞辱,對我梁王府的羞辱。你難道一點不感到憤怒麽?”郭冰拍着椅子扶手怒聲喝道。
小郡主吓得不敢出聲了,林覺愣了愣忙道:“嶽父大人請息怒,萬不要爲小婿的事情動怒。這沒什麽。我也沒指望能有個好職位。”
“廢話,你若不是薇兒的夫君我管你當個什麽狗屁官,但你現在是我王府的女婿,你丢臉便是我們丢臉,明白麽?之前便跟你說了,要你去找找你老師走走門路,你偏說什麽應該不至于太差。現在可好?被人給耍弄了。我之前之所以沒出面,便是因爲我的身份,不能公然爲自己的女婿走門路。但現在這情形,顧不得其他了。你立刻換了這身綠皮,跟我進宮去。我倒要問問我那位皇兄,他這麽做是什麽意思?就算你不是我梁王府的女婿,起碼也是新科狀元郎吧。他這麽做是爲了什麽?還是說因爲你是我郭冰的女婿,他便故意這麽做來羞辱我?我要把話問個明白。實在不成,我們便去見太後。這件事不問個清楚,我便不罷休。”
郭冰站起身來大聲喝道,一張大臉漲得通紅。可見因爲這件事他是真的生氣了。他已經将這件事視爲對他這個王爺的蔑視和侮辱。
“爹,千萬莫生氣,莫要傷了身子。”郭采薇忙上前道。
郭昆也叫道:“父王,莫要着急上火,莫要氣壞了身子。”
郭冰怒道:“我還要什麽身子?臉被人打得啪啪響。我這個王爺還有半點受人尊敬麽?他們就這麽欺負我們,我忍了這麽多年,我今日豁出去,當面問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好歹我們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他當皇上,坐擁天下,這我都不跟他争。惹不起我躲得起,我躲到杭州去當縮頭烏龜,難道還不能讓他高興?我小心翼翼的順着他的意行事,還不能讓他滿意?他還要這般羞辱我?我今日便去問他,是不是要我死了他才開心?倘若如此,我一頭撞死在他面前便是。”
郭冰激動的臉上通紅,口沫橫飛,指天畫地,将一口怒氣全部發洩了出來。林覺從未見過郭冰如此激動,看起來,郭冰對于郭沖的怨憤積壓已久,并非因爲自己這件事,而隻是因爲自己這件事而起罷了。一個由頭便可引爆以往憋着的怨憤。
“爹,您喝口水。坐下喝口水。您有胸悶之症,郎中說不能生氣的。爹,莫要吓女兒啊。”郭采薇扶着身子搖晃的梁王,伸手在他胸前順氣,話裏已經帶了哭腔。
郭昆也忙來到郭冰身邊,低聲安慰郭冰要他不要激動,不可草率行事。
林覺皺眉站在那裏,他心裏倒有些感動。雖然郭冰的怒火大部分是爲了他王府的尊嚴,但客觀上也是不平自己的授官之事。也算是将自己當成了自家人了。實際上自己的利益在和郭采薇成婚之後便已經捆綁在了一起,密不可分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确實是郭冰不能接受的。
“嶽父大人千萬莫要生氣,其實……小婿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嶽父何必想不開呢?”林覺走近兩步沉聲道。
“意料之中?你是什麽意思?”郭冰驚訝問道。
林覺道:“嶽父大人。有些事,小婿是時候對你說了。”
當下林覺再無隐瞞,将吳春來在杭州時對自己的所爲,以及到京城之後吳春來和自己的幾次接觸,乃至這一次榜下捉婿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郭冰父子對這些事還是首次聽聞,聽得是瞪大雙目驚愕萬分。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那厮居然要收買你,讓你當他的耳目?這厮如此猖狂?”郭冰叫道。
“爹爹,還有更猖狂的呢。你們可知道三月初三那日大相國寺廟會上,呂中天的兒子呂天賜當衆調戲女兒,被林覺當街痛打了一頓。後來若非皇城司的朋友趕來,他們倒要當街行兇呢。”小郡主忽然在旁叫道。
林覺忙欲阻止小郡主,卻已經來不及了。他并不想說出此事來,因爲這會讓事情複雜化。之前說的那些事都是針對自己的一些是情,林覺并不想讓事情變的不可收拾,然而小郡主還是說出來了。
“什麽?你們怎麽不早告訴我?這呂家老狗小狗是活膩了不成?父王,我這便帶人去踏平他的狗窩。殺了這老狗小狗。”郭昆一下子便炸毛了。自己的妹子都敢欺負,這是已經騎在頭上拉屎了,這如何能忍?
郭冰也是濃眉豎起,臉上現出森然之色來。本來和呂中天就是死對頭,但多年來一直都還算保持克制,相互争鬥起來也不至于到了對付對方家人子女的地步。呂中天這麽做,那可是大大的越線了。
“嶽父大人,大舅哥,萬萬不要沖動。此事雖然屬實,但也有隐情。”林覺忙叫道。
“什麽狗屁隐情?我妹子是你的老婆,你倒是真能忍。”郭昆怒斥道。
“哥哥,夫君當日便出手教訓了他的。打的他很慘的,難道要殺了他不成?那厮隻是嘴上不幹淨,并沒有對我做什麽。而且他起先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小郡主也有些慌了,悔不該将此事說出來。
“是啊,呂天賜并不知薇兒身份,所以才出言調戲,我也教訓了他一頓。我們沒告訴你們,便是怕事情鬧大。兄長要帶人去鏟平了呂府倒也沒什麽,然而如何善後。嶽父,大哥,你們想想,以王府如今的處境,鏟平了呂家是否會全身而退?”林覺忙沉聲叫道。
“我可不管,先宰了呂家兩條狗再說……”郭昆叫道。
“昆兒!休得沖動。”郭冰皺眉喝斷郭昆的話,緩緩道:“林覺說的對。我們固然可以去宰了呂中天父子,但我王府上下也必然饒上性命相陪。有人會給我們加上謀反的大罪,他早就想找理由對付我們了,豈不是送上門去給他理由了?拿我王府上下的性命去換呂中天父子的命,那可不值得。”
“父王!難道便忍下這口氣不成?”郭昆叫道。
“當然不能忍,這筆賬且記下便是。最後一筆筆的跟他算。但現在,或許必須忍下這口氣。”郭冰沉聲道。
郭昆跺腳一拳砸在椅子上,差點砸壞了椅子扶手。
郭冰皺眉看着林覺道:“林覺,你的意思是,這一次授官的事情是吳春來和呂中天在後面搗鬼?”
林覺沉吟道:“此事小婿是這麽想的,以我狀元的身份,朝廷斷不至于如此虧待于我。适才嶽父大人說要進宮去見聖上。小婿認爲此事應該不是聖上所爲。聖上是一國之君,他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那豈非讓天下讀書人寒心?這是他不願看到的。”
郭冰皺眉道:“有些事,你并不了解内情。”
林覺搖頭道:“我明白嶽丈的話,嶽父大人無非是說,或許是因爲我是王府女婿的身份,所以皇上故意的羞辱我,借以羞辱嶽父大人。我不知道皇上和嶽父大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些什麽事,但我想,即便是有所不和,也不至于用這種手段。除非是爲了激怒您做出什麽不該有的舉動。倘若是爲了激怒嶽父,嶽父要去宮裏讨說法,豈非是正中其謀?而小婿依舊認爲,皇上不至于小氣到如此地步,不至于做出這等被人留下口實之事。更大的可能是吳春來搗的鬼,因爲此人睚眦必報,我既已經跟他反目,他一定會暗中的搗鬼。甚而至于,我覺得呂中天知曉并參與的可能性都不大。因爲他也犯不着如此,這會顯得他太沒小家子氣。”
郭冰皺眉站起身來,緩緩踱了幾步,站定道:“吳春來既然暗中要求你當他的眼線,還曾想辦法爲你科舉作弊。這些事一旦捅出去,他便要完蛋。他若暗中搗鬼,便不怕你告發他?”
林覺苦笑道:“嶽父大人,這些事口說也無憑,我去告發他也是要講證據的。再說了,我告發了他,我自己不也洗不清麽?别人會說我秋闱春闱都是作弊得來的名次,我不也死定了麽?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和他是相互脅迫着,他别着我的馬腿,我也别着他的馬腿。說句實話,就算捅出來,我死的可能性比他死要大的多。故而我和他都不可能将此事公開。既然明面上無法治我,那暗地裏下手便難免的了。他也知道不能逼我太急,所以便用軟刀子割人,讓我沒了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