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言辭拒絕了吳春來的圖謀,吳春來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林伯年昨晚說這個大媒是吳春來保的,林覺當時便覺得有問題。這個時候吳春來怎麽會安好心?問題是林伯年爲何如此積極,而且逼迫自己的态度十分的堅決。他現在應該爲他自己的事情煩惱操心才是,他可是正在被人彈劾啊,怎地忽然操心起自己的婚事?那态度有多惡劣便多惡劣。被自己拒絕之後居然有串通外人搞個什麽榜下捉婿,硬是要霸王硬上弓的做成這親事,給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林伯年如此的急切,會不會是跟他被查的事情有關?自己會不是是他送出去的禮物,來讨吳春來的歡心?借以解決他正面臨的麻煩?那也就能解釋爲何林伯年忽然如此強硬和急迫的要自己答應這門婚事。要不是受到吳春來的脅迫便是得到了吳春來的什麽承諾。而吳春來這麽幹的理由則是太充足了。自己回絕了他,他當然是要找回顔面的,于是便通過林伯年來了這麽一手。
林覺左思右想,将這件事琢磨了透。但此時此刻,就算自己所想的全部都是真相,那也無濟于事了。此刻自己隻能寄希望于綠舞莺莺她們想辦法救自己。自己之前要她們去找小郡主,不知道她們聽沒聽到。這個時候隻有去找小郡主也許才管用。其他人都未必能救下自己。可問題是小郡主十餘日也不見蹤迹,她的住處也沒人,莺莺和綠舞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若是不能及時趕到,被強迫拜了天地進了洞房,那可什麽都說不清了。
林覺在轎子裏愁的白了頭的時候,後方崇明門城門口,三十多騎正在大街上飛馳而行。馬兒飛馳如電,街道上的百姓們本就很多,畢竟不少是趕來看剛剛過去的狀元郎被捉婿的熱鬧的,此刻還有不少在街道上吐沫橫飛的描述經過。數十騎飛馳而來,這些人避之不及,鬼哭狼嚎雞飛狗跳,若不是躲得快,怕是要被馬蹄給踹死。
郭采薇策馬沖在最前面,郭昆和沈昙帶着三十多名衛士在後面。郭采薇漲紅着臉,手裏的鞭子死命的抽打着馬屁股,沖到崇明門門洞口也毫不減速。守衛城門的禁軍士兵大聲呵斥着要攔住飛馳而來的郭采薇的馬頭,因爲從内城出外城過城門口是不能騎馬飛馳的,有時候需要盤查,即便不盤查也得緩緩通過,否則狹小的城門洞中人流擁擠很容易造成事故。
然而,郭采薇哪裏管這些。禁軍士兵們本以爲她要停馬,到了近前卻發現她根本不減速,吓得十幾名禁軍士兵作鳥獸散,閃開到一旁,眼睜睜的看着馬兒飛馳而過。城門洞中傳來一片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之聲。
“他娘的,什麽人如此大膽,快去追。後面的給我攔住。上拒馬,上拒馬。”守門将領大聲呵斥道。
一群士兵忙着上馬去追,一群士兵忙着将城牆根下的拒馬拖拽過來準備攔住城門洞攔住後面本來的數十騎。郭昆飛騎而至,在禁軍士兵們尚未呵問之時早已亮出了手中的腰牌高聲喝道:“都給我閃開,侍衛步軍司副都虞候在此。前面的那人你們也不必追了。”
衆禁軍呆若木雞,隻得眼睜睜的看着三十餘騎飛馳而過。守門将領已經認出來了,這是梁王府的小王爺郭昆,确實是侍衛步軍司副都虞候,那便無話可說了。
沖出内城城門之後,郭昆大聲朝前面揮鞭飛馳的郭采薇叫道:“妹子慢些,不要那麽急。騎馬要小心些。”
郭采薇充耳不聞,揮鞭疾馳向前,一路上雞飛狗跳險象環生,很快沖過了數條街口,前方人群密集,喧嚷吵鬧。隐隐有鼓樂之聲傳來。
郭采薇放慢速度,轉頭對身旁一名漢子問道:“前面那些人是在做什麽?”
那漢子見郭采薇容貌秀麗,卻騎着馬兒,實在有些不倫不類。有心調笑道:“我不告訴你。除非你求我。”
郭采薇正自心情不好,豈容得下這個閑人調侃,頓時柳眉豎起,揮起馬鞭朝着那漢子抽去。那漢子大聲叫嚷,趨走躲避。郭采薇策馬沖上再揮鞭抽打,那閑漢抱頭大叫道:“莫打,莫打。那是新科狀元郎被人家捉婿的隊伍。”
郭采薇冷哼道:“下次給我長記性,還敢饒嘴,便打的皮開肉綻。”說罷策轉馬頭追向前方的人群。
那漢子摸着胳膊上的痛處看着遠去的郭采薇低聲罵道:“老子入你娘的,這婆娘,恁般兇橫,老子……”
話音未落,耳後馬蹄聲響,忙轉頭看去,隻見數十次飛馳沖來,吓得他連忙躲避,但依舊被一名揮鞭的騎士的鞭子抽在臉頰上,登時臉上起了一道血印子。那閑漢再也不敢多言,灰溜溜的躲到街道旁自認倒黴。
由于人群擁堵,郭采薇的馬兒慢了下來,很快被郭昆等人追上。郭采薇指着前方黑壓壓的隊伍道:“哥哥,便在前方,路堵了過不去啊。”
郭昆皺眉看了看周圍,沉聲道:“前面便是錢謙益的府邸,耽擱不得了。進了府就沒法搶了。沈昙,帶人去前面開路,用鞭子給我抽出一條路來。”
沈昙高聲應諾,唿哨一聲,十餘名騎兵策馬沖向前方,一個個馬鞭在手大聲的呵斥。看熱鬧的人群正一個個伸着脖子往前面瞧,對後方的呵斥充耳不聞。沈昙冷喝下令,頓時十幾名衛士手中皮鞭此起彼落,啪啪作響,抽打在人群之中。
遭遇鞭打的百姓們鬼哭狼嚎的朝兩邊躲避,怪道說人是有彈性的,有時候看似擁擠不堪插不下一隻腳的場面,擠一擠之後便發現情況大有不同。鞭子的抽打之下,擁擠的人群竟然很快讓出一條丈許寬的通道來。人們雖然叫嚷咒罵這群霸道之人,但他們倒也不敢有什麽舉動,像是一群綿羊一般隻會咩咩叫,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三十餘騎便從這開辟出的通道中硬生生的擠了過去,往前數十步之後穿過人群終于看到了前方吹吹打打的搶人的隊伍。實際上,錢家搶親隊伍已經到了府門前,前邊的人已經站在了門口,七八名漢子正準備将轎子裏的林覺拖下來架進府裏。錢謙益也已經來到了門口,而門前林伯年吳春來兩人也已經站在那裏等着。他們兩人一個最爲林覺的長輩一個作爲媒人和證婚人早就提前來到錢府等着了。
就在此時,後方人群的騷動引起了衆人的主意,在錢謙益吳春來等人驚愕的目光下,一群人騎馬沖了進來。
“怎麽回事?”錢謙益有些老眼昏花,眯着眼皺眉問道。
吳春來看的真切,他一眼便看到了騎在馬上沖在前面的郭昆,突然便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是梁王府的小王爺,他們沖來作甚?”吳春來皺眉道。
“要壞事!”林伯年叫道。
話猶未了,隻見十幾騎已經飛馳到轎子旁邊。郭采薇嬌聲叫道:“林覺,你在裏邊麽?”
轎子裏的林覺正死命的拉着轎簾不肯松手,轎子一停下他便知道到了地方了,隻能死耗着不出去。聽到郭采薇的聲音,林覺驚喜大叫道:“薇兒,是你麽?我在,我在這裏。”
這一聲薇兒叫的極爲親密,小王爺郭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小郡主卻開心的要命。
“我們來救你啦,快出來,咱們離開這裏。”郭采薇叫道。
林覺連聲應了,扯開轎簾往外鑽,兩旁幾名大漢見狀忙伸手來抓他,沈昙和數名衛士已經動手,皮鞭啪啪抽打在幾名大漢身上,迫的他們閃在一旁。林覺乘機鑽出轎子,抓住郭采薇從馬上伸出的小手縱身一躍,上了馬背坐在小郡主身後。
“我們走!”郭昆喝道。
數十騎撥轉馬頭便欲從來路而去。忽然間,一個蒼老的聲音怒喝道:“攔住他們。”
本來一臉茫然的搶親的數十名漢子聽到喝令頓時驚醒過來,紛紛呼喝着沖上前來,将前後道口堵住。
“小王爺,你這是做什麽?本官今日榜下捉婿,小王爺若來喝杯喜酒倒也罷了,怎地跑來搶人了?狀元郎是我錢家女婿,小王爺這是來砸場子麽?”錢謙益緩緩走來,身後林伯年和吳春來也都臉色冷峻的跟着走來。
郭昆抱拳笑道:“錢副相,您家裏辦喜事我管不着,但搶人家回來成親算個什麽事兒?”
錢謙益喝道:“榜下捉婿不懂麽?咱們大周朝的風俗如此,這可不犯王法。”
郭昆點頭道:“原來如此,榜下捉婿也要你情我願才成,錢副相搶了狀元郎回來當女婿,可問問狀元郎本人同意不同意才是。林覺,你願意娶錢副相家的千金麽?”
林覺朗聲笑道:“林某沒那個福分,錢大人厚愛,林某心領了。還請錢副相爲貴府千金另擇佳婿,免得誤了她的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