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尬笑應道:“好主意,好主意,佩服佩服!”
錢豹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停歇,錢豹道:“對了,到了副寨了,我先帶你們去營房歇息。然後我再去禀報大寨主,聽大寨主之令,他若要見你們,我便來叫你們。”
阮平皺眉道:“怎麽?你家大寨主不是說在等着我們麽?”
錢豹道:“你當我家大寨主想見便見?什麽事都不做便等着你們前來麽?這幾日我家寨主夫人身子抱恙,大寨主時刻陪同在側照顧,要見也得先通禀安排。你們莫急,反正已經到了,什麽時候見大寨主也不是着急的事兒。走,我領你們去軍營先騰出些營房讓你們落腳。”
阮平看了一眼林覺和高慕青,林覺微微點頭。既來之則安之,也不用着急。再說有些時間做緩沖也是不錯的,可以熟悉一下地形,商議一下對策,屆時不至于慌亂無措。
當下一幹人馬跟着錢豹前往副寨西側的山匪駐地。這裏地勢開闊,沿着西側的山坡建造了一排排青石房舍,從上綿延而下,足有裏許之長。巨大的長方形的校場中間有一座石頭壘砌的石台,像是一根柱子立在中間,那是檢校兵馬的檢校台。周圍零星散布着十幾座箭塔,以作警戒之用。這場面自然又引起了林覺心中贊歎。左宗道果然是有些報負的,從兵馬的營地布局便可看出,他是極爲重視兵馬的訓練的。不過,這麽大的校場,當可容納數萬大軍才是,他這山寨撐死了不過三千多兵馬,站在那高台之上檢閱兵馬是,不知道他是否會覺得有些寒酸之感。
錢豹将阮平林覺帶來的五百餘人安頓在位于營地中間的二十間營房裏。莫看錢豹外表粗豪,但此舉顯然是有心之舉。這五百人的住所前後左右都有山匪兵馬,可以說是被包圍在當中。無論任何舉動,均逃不過周圍山匪的眼睛,可以說是相當的心機了。
“阮寨主,你們且在此安頓,有什麽需求,可和營中巡察提出,譬如什麽吃飯喝水拉屎睡覺熬點草藥治病什麽的,都可解決。但切記,一定不要胡亂走動。特别是晚上,二更之後,山寨實行夜禁,除了當值巡邏兵馬,任何人都是不能胡亂走動的。否則的話,箭塔上一頓箭射下來,射死了人,那可就不好說了。有什麽要求的話,可派人去跟我說,我能幫忙,自然是幫的。”錢豹臨行前鄭重的叮囑道。
阮平忙點頭稱是,送走了錢豹,阮平滿臉陰雲的跟林覺高慕青進了一座營房中。這是單獨爲阮平準備的一間居住的屋子,此刻也正是三人密商之所。
“怎麽辦?照此情形,兵馬進不了上面大寨,動手之後,如何通知這裏的兄弟們動手?若不能及時接應,我們恐怕都要死在上邊大寨裏了。而且我們此刻是被包圍在營地中心,一旦事起,頃刻便被他們包圍,怕是一個也活不了。”阮平憂心忡忡的低聲道。
林覺靜靜的想了片刻,低聲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咱們有焰火信号,可以焰火爲号通知。沖出營地也不是難事,畢竟我們掌握主動,事發突然他們也來不及圍堵。我擔心的倒是另外的事情。”
“另外什麽事?”阮平問道。
“我擔心的是,如此地勢,我們的兵馬能否沖上這長長的石階。這種格局,上方必有箭塔阻擊。山寨大門上方兩側其實便是角樓,那圍牆我們也沒細看,據我估計,牆上必是能站人射箭的。所以從石階沖上去的過程,起碼會死一半人以上。”
阮平皺眉緩緩點頭。稍具軍事常識的人都懂,主寨和副寨唯一連接的寬大石階上方必是有防衛的人手的,林覺所慮應該不假。
“第二個擔心的是,左宗道會不會親自出來見我們。如果他因爲鮑大寨主沒有親自前來,派出他的手下來跟你簽訂契約,那麽我們連他們的面都見不着,這才是最麻煩的。想動手都不知從何下手。倘若真能得手,我反而不擔心後面的事情。左宗道一死,他們反而大亂。”林覺沉吟道。
“不至于吧,剛才那錢豹不是說了,左宗道其實一直等着咱們的。不過是等的久了,故而去照看他的夫人去了。咱們遠道而來,他不至于不見我們吧。再說了,我也帶來了鮑大寨主的親筆信,我大可要求當面呈交。”阮平輕聲道。
林覺輕歎道:“但願吧,但願一切順利。還有便是希望今晚左宗道便召見我們。晚上行事,更加的方便些。夜晚更容易制造混亂。”
阮平道:“我們是不是該合計一下如何動手?我估摸着,我們的兵刃是帶不進去的,到時候最多拿藏在身上的短匕首行事。到時候我動手,你們在旁邊替我擋住其他人,不能讓其他人護住他。”
林覺點頭贊道:“阮寨主是個人物,知難不退,我輩英才。不過隻要見到左宗道,動手的事倒是不用阮寨主動手了,我自會動手。”
阮平驚愕道:“你?方軍師你确定?左宗道可是有武技在身的,你能成麽?”
林覺一笑不答。一旁的高慕青輕聲道:“阮寨主放心,隻要見得到左宗道事情便交給我們了。我們自有手段。”
阮平還是有些不信,林覺不好将腰間的王八盒子拿出來給他瞧,隻對高慕青道:“大寨主露一手給阮寨主瞧瞧。”
高慕青一笑,手一揚,一道銀光射出,笃笃笃三聲爆響,一直木櫃門上三柄匕首整齊排列成一排,沒入松木櫃門上,直至沒柄。
“厲害!”阮平贊道。投擲飛刀不算什麽,三柄齊射便需要些本事了,三柄齊射還能間距相當,排成一行,力道還這麽足,那便是精湛的技藝了。阮平自忖做不到這一點。
“比我強多了,好,那便交給你們了。我負責擋住其他人,萬一失手,争取時間追殺得手。”阮平道。
林覺笑道:“放心,殺他恰恰是最不用擔心的一環。阮寨主,我看我們既來之便把心壓到肚子裏,随機應變爲好。現在盤算再多也是無用。咱們好好的休息休息,養精蓄銳以待大事。咱們來之前不也都抱着必死之心麽?反而現在卻緊張了?不應該啊。”
阮平微笑道:“我就佩服方軍師這一點,似軍師這般文弱之人也有這般膽色,實在是教人尊敬。你說的對,無非是一死罷了,與其擔心的要命,還不如好好的休息養精蓄銳。”
林覺笑道:“阮寨主謬贊,阮寨主也是個人物,咱們各自回營歇息再說。”
林覺和高慕青告辭出來,來到隔壁的一間石屋裏。兩人吃了些幹糧,并肩靠在榻上說了幾句話,因爲實在是太過勞累,不一會兩人竟然都昏昏欲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林覺覺得肩膀上被人一推,忙睜開眼來。但見眼前一片昏黑,一個黑影站在床下低聲的叫道:“夫君,醒來。”
林覺忙下榻來,看着外邊的天色道:“天怎麽都黑了,我們還當真是睡着了。”
高慕青低聲道:“是啊,天剛剛黑下來,你睡的還打鼾呢,我可沒敢睡。剛才聽到了動靜,似乎是那錢豹來了,在隔壁阮寨主的屋子裏呢。”
林覺精神一振道:“他來了,難道是左宗道要見我們了麽?”
高慕青搖頭道:“不知道。咱們去瞧瞧。”
林覺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往屋外走,忽然間門前燈籠晃動,隻聽阮平的聲音響起:“方兄弟,高兄弟,可在房中?咱們得去見人了。左大寨主要見我們了。”
林覺忙道:“在呢在呢,那可太好了。終于左大寨主有空了。”
錢豹哈哈笑的聲音傳來:“教你們久等了,我家大寨主有請!”
林覺和高慕青迎上前去,和錢豹阮平等人見面拱手,十幾名山匪提着燈籠在旁照着亮。
“走吧,幾位。”錢豹道。
林覺道:“稍候片刻,我去跟兄弟們打聲招呼,免得他們不知道我們辦正事去了,待會找不見我們到處亂跑,惹來麻煩。”
“原該如此!”錢豹道。
林覺和高慕青折返回來,高慕青去營房跟帶來的兄弟們交代,林覺則回到住處,從背包之中将兩柄王八盒子取出來,快速的将兩袋彈藥上膛,然後仔細的掖在腰間。用皮腰帶貼着盔甲内的中衣勒住。林覺很是擔心這東西的安全性,萬一觸碰了扳機,這東西在身上走了火,那兩腿.之間那個象征男人雄風的東西便要被轟爛了。就算活下來,也是個太監了,所以得格外的小心才是。
林覺回到屋外的時候,高慕青已經站在那裏,錢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抱怨道:“怎地這麽磨蹭?一會兒大寨主怕是要罵人。”
林覺連聲告罪,錢豹嘟囔了幾句,看在那柄斬.馬.刀的面子上沒有再跟這個給自己印象不好的副手計較,帶着衆人往軍營東邊走去。雖然天色已黑,但軍營左近的高杆上次第挂上了風燈。幾處箭塔上更是火光明亮,上面人影瞳瞳。軍營之間的道路上,不時有巡邏的山匪隊伍交錯走過。不過他們似乎都沒有上前打攪。
林覺覺得有些奇怪,按說這裏還是很昏暗的,這些人怎地也要來盤問幾句吧,爲何視而不見的樣子。看了半天,林覺終于恍然大悟。原來每碰到一隊巡邏的山匪,錢豹帶來的一名走在前面提着燈籠的人總是将燈籠舉起來晃動一下。而對面巡邏的山匪也似乎做個同樣的動作。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這個細微的動作。
林覺很是佩服,左宗道真是頗有些門道,這座山寨不像别處山寨那樣夜晚靠口令應答,而是利用燈籠的細微動作來識别敵我。可以想象,口令的變幻定然是這些燈籠的動作的變幻。搖一搖或者畫個圈或者是上下舉動兩下,這些都可代表口令。每晚隻需讓巡邏的人和主要人員知曉動作,便不必大聲喝問,你問我答了。
越是在這裏呆的久,林覺便對這左宗道越是佩服。這家夥可真不是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