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猛呆呆的瞪着林覺,林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重錘打在心上。他知道林覺沒有說謊,對面落雁谷的人換了裝甲的事情他早就得知了,對面建造箭塔修建工事他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人靠近窺伺,被對面亂箭射回來的事情他也知道。撿回的箭支一水的是三陵鐵箭頭,那可是官兵才用得起的羽箭。這所有的一切都預示着落雁谷已經是一塊啃不動的骨頭。這種情形下,他才被迫去跟左宗道商談出兵的事情,正是因爲擔心他自己的力量已經無法攻下落雁谷了。
原本來以爲對方隻有少量的盔甲裝備,那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現在這方軍師說他們三百多人全部都裝備了盔甲,這簡直是一個噩耗。
所有人其實從林覺和高慕青一露面便将眼睛盯在他們身上穿着的盔甲上,那是正宗的精鐵鎖子甲,是上等的盔甲。即便是山外的官兵身上的盔甲也沒有這麽好。這是禁軍才配裝備的甲胄,居然穿在了對手身上。三百套甲胄兵器齊全,配備數百張弓弩的隊伍,那絕對是一支可怕的力量,誰都明白這一點。
“你的人當真全部配備盔甲?這些東西你們是從哪裏弄來的?”鮑猛忍不住問道。
林覺呵呵一笑道:“鮑大寨主知不知道一個月前青台鎮發生的事情。”
鮑猛愕然道:“怎麽?青台鎮的事情是你們做的?”
林覺點頭道:“正是。我們去劫了一批物資,沒想到居然是這麽一批兵器盔甲,簡直是造化。鮑大寨主或許不信,那也好辦的很,請鮑大寨主派人去落雁谷山寨瞧一瞧我們的人,看看我所言是真是假。”
鮑猛喃喃道:“我還以爲,那是左宗道幹的,原來竟然是你們。你們的膽子好大啊。”
林覺呵呵一笑道:“富貴險中求,我們要活命,總是要冒些險的。我們可不像鮑大寨主這般逍遙。我們一進伏牛山,便被人利用,被人攻殺,我們每一天都活在危險之中。所以,誰惹了我們,他們便算是倒黴了。”
廳中陷入了沉默之中,鮑猛皺着眉頭不說話,他心裏有些焦躁,有些不安,有些矛盾。本來今日和落雁谷的這場會商他是當做可有可無之事來看的。甚至就在不久以前,他想的還是殺了這兩人或者是抓起來當人質脅迫對方就範。然而此刻,他忽然明白了過來:對方是已經摸清了整件事的關竅才來的,自然恐怕也難以脅迫他們了,最多是殺了他們而已。可是那軍師把什麽都說的清清楚楚,都看的明明白白,是否可以說,他們确實帶着某種可以談的條件前來的呢?何妨靜下心來一聽呢。
想到這裏,鮑猛緩緩的坐在交椅上,語氣緩和了不少,沉聲問道:“既然如你所言,你們已經做好了交戰的準備,那麽此番你們要求來商談又是何意?看起來,你們似乎并不需要和我們談和才是。”
林覺笑道:“鮑大寨主,當然需要談和,誰都想安穩的過好日子,誰也不願打來打去不是麽?再說了,你們聯合起來攻打我山寨,我們也守不住。就算重創你們,我們山寨中的兄弟和百姓不也是個死麽?所以,化幹戈爲玉帛才是最好的結果。”
鮑猛冷聲道:“哼!你的意思是,我們便吃個啞巴虧?任由你們占了落雁谷?那我北山大寨還有顔面麽?我鮑猛還能在這伏牛山中立足麽?”
林覺搖頭道:“鮑大寨主,自然是不能讓你們吃虧的。我适才已經說了,我和我家大寨主來此,正是要和鮑大寨主商談一件對你我都極爲有利的大事。此事若成,我敢說鮑大寨主得益巨大,遠比奪回落雁谷要好太多。這好處,比得了十個落雁谷都好。”
“哦?”鮑猛挑眉大感興趣的看着林覺和高慕青,既驚訝又狐疑。“有這麽好的事?何不說來聽聽?”
林覺微笑看了看周圍的人道:“鮑大寨主,這件事可否隻對鮑大寨主言說,我怕走漏風聲。”
鮑猛看了看左右,一擺手,左右數十名山匪喽啰紛紛退出。十餘名頭目卻是原地未動。
“說吧,現在在場的都是我鮑猛的生死兄弟,不必忌諱了。”鮑猛道。
林覺點點頭道:“好,不過在說正事之前,有些事咱們必須說個清楚。第一件事便是,咱們兩家這場恩怨到底是因何而起,我想鮑大寨主應該很清楚。”
鮑猛冷笑道:“難道不是因爲你們從外邊闖進我們伏牛山,不顧江湖規矩搶了我們的地盤麽?”
林覺正色道:“這話雖然不假,但隻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原因可不是這個。我們确實是從龜山島而來,在伏牛山躲避官兵的追殺,但實際上是左宗道邀請我家大寨主前來的。他說的天花亂墜,說伏牛山如何如何的好,說來此會有綠林兄弟們的扶持,共同抗衡官兵的圍剿。可是我們來到這裏後才知道,他這都是诓騙之語。他是想借用我們的力量替他擴充地盤,這樣他可以躲在後面坐收漁翁之利,把破壞伏牛山規矩的帽子扣到我們頭上。這一節鮑大寨主可要明白才是。”
鮑猛冷笑道:“那是你們和左宗道的事情,你們自受他欺騙,跟我何幹?我北山大寨可沒招惹你們。”
林覺冷笑道:“鮑大寨主要是這麽說話,那我可無話可說了。那我也可以說,我們爲了生存奪了落雁谷也是應當的,誰規定這落雁谷便是你鮑大寨主的?誰占了便是誰的。”
鮑猛跳了起來,怒道:“放狗屁,伏牛山中各寨都有規矩,相互間都有約束。誰的地盤歸誰,那都是清清楚楚的。你們這幫外來的闖進來搗亂,人人得而誅之。雖然我對你們龜山島山寨很是敬佩,你們憑借一個小小的島上山寨硬是屹立二十年不倒,爲我綠林中人贊頌,但你們自己相信官府倒了黴,現在卻來這裏搗亂,那可不成。伏牛山中自有伏牛山中的規矩。”
林覺冷聲道:“鮑大寨主的意思是,伏牛山中的地盤,外人不準染指麽?”
鮑猛大聲道:“那是自然。一百多年前,這規矩便定下了。當年我們伏牛山中的人馬可都是大蜀國的正規大軍。我本人的先祖正是大蜀國大将。大周滅我大蜀國後,我們上萬兵馬便統統躲進了這伏牛山中。後來大家有了分歧,這才分了十幾個山寨。但規矩卻是定了的,這伏牛山的地盤外人休想染指。”
林覺呵呵冷笑,連連搖頭。
鮑猛怒道:“怎地,你不信?你把我話當放屁麽?我說的都是真的。”
林覺道:“你要我怎麽信?我隻問你,既然外人不能染指,爲何左宗道可以盤踞石人山,成爲石人山大寨寨主?據我所知,他可不是你們伏牛山的人。”
鮑猛頓時僵住,尴尬嗫嚅道:“這個……這個……”
林覺冷笑道:“鮑大寨主可糊弄不了我們,我家大寨主跟我說過,左宗道原本是跟着我們龜山島高老寨主混的,後來離開了龜山島山寨。幾年之後,便搖身一變成了石人山的大寨主了。他根本就不是你們伏牛山的人。”
高慕青在旁輕輕插話道:“正是,若不是有這層淵源,我怎麽會聽信他的話來伏牛山尋找落腳之處的?而且我知道他乃贛州人氏,既非蜀人也非你們伏牛山的人。你怎麽解釋?”
鮑猛無言以對。皺眉半晌後道:“他是他,你們是你們,怎可同日而語?”
林覺冷笑道:“這話便不對了,他能來占據地盤,我們怎麽就不成?我明白了,他的實力強,你們不敢動他,也趕不走他,所以便隻能默認了。那還談個什麽狗屁規矩,弱肉強食,誰拳頭大不就成了?鮑大寨主何必說這麽多假話?”
鮑猛怒道:“放屁!老子可不怕他。他左宗道算個什麽東西,無非是個靠女人上位的廢物罷了。”
“哦?”林覺和高慕青對視一眼,均甚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