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不甘

“那今晚之事,你難道沒有去問問那柳依依麽?她沒告訴你棄賽的緣由?她難道連你也隐瞞麽?”劉勝沒好氣的道。

沈放歎道:“問什麽?她隻說是技不如人,不肯白受這花魁,我能說什麽?”

劉勝冷笑道:“說來說去,還是你的問題。一個青樓女子你都不能左右,又何必讓這一家來參賽?這下可好,當場給你好看。不是說你跟這位柳依依關系很好麽?怎麽?沈知府平日太過憐香惜玉,竟讓這妓.女長了脾氣,不顧忌你沈知府的臉面了?當真可悲的很。”

沈放又羞又惱,吹着胡子叫道:“劉大人,你可不要亂說話。我沈放可不像你,行事野蠻的很。我治下江甯府可是什麽事都有商有量的。即便是市井百姓,那也不能以官府身份欺壓的。我可不會去強迫他們做什麽。柳依依是我江甯花界翹楚,風月樓參賽是衆望所歸,可不是我強行決定的。再說了,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劉勝冷笑道:“你這叫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說的倒是好聽。你不就是想要個好名聲麽?然則現在如何?活活被人笑死。”

沈放反唇相譏道:“劉大人,你莫光顧着數落本官,你揚州兩家倒是最後進入加賽了,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人給一鍋端了?隻林覺一人便讓你請來的那麽人都敗了,最丢人的便是你揚州府了。”

劉勝怒道:“沈放,你這是怪到我頭上來了麽?若無前番風月樓無故棄了花魁,怎有後面的事情?要怪也是怪你江甯府才是。”

沈放張口再欲反駁,猛聽有人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整的燭火抖動數下。沈放和劉勝這才意識到旁邊還坐着一人,兩人吵得忘我,竟差點忘了他了。

“二位大人,事情失利了便在這裏相互推诿指責麽?倒也沒見你們自己怪罪自己,都是怪别人去了。這倒是我大周官員最擅長的一手,二位倒是盡得精髓。”吳春來挑着俊眉冷聲諷刺道。

“吳大人,請恕我二人的失态。隻是铩羽于此,心中不甘。倒也并非是相互推诿。您說,今晚冤枉不冤枉?哎,費了這麽大的周章,居然沒能赢下來。”沈放忙拱手道。

吳春來淡淡擺手道:“不過一場花魁大賽而已,又算得了什麽?赢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我這個替你們賣面子請人來助拳的人都沒抱怨,你們倒是自己抱怨起來了。讓杭州得了這個花魁又如何?你們不過輸了些顔面罷了,難道還會掉腦袋丢了官不成?”

“話不能這麽說,正因爲此次我們勢在必得,又請了這麽多的人手來,卻還是敗了,這才覺得難以接受。我們不是自己難受,而是覺得愧對吳大人乃至……呂相。”劉勝道。

吳春來微微一笑道:“呂相?你以爲呂相在意這些瑣事?呂相一天要處理多少大事,還會在乎誰得了東南的花魁?你們也太高看此事了。當然了,你們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你們想跟嚴正肅較量一番也沒什麽。輸了也确實可惜。但輸了就是輸了,輸不起可不成。不管人家用什麽手段,人家總是勝了。況且咱們也未必便清清白白,有何資格指谪别人?”

沈放和劉勝對視一眼,面色尴尬。吳春來說的倒是實話,事前得呂相和吳春來相助,他們已經請到了衆多的才學之士。呂相幫忙,連宮中的樂師都給請來了。而且還用了些詭計,威逼利誘攔阻了群芳閣和萬花樓的助拳之人,讓杭州的兩家參賽青樓幾乎無人幫助。這種情況下還是輸了,那又怪得了誰。

而且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得到的幫助還不止這些,呂中天暗示袁先道在評判上做文章的事情他們并不知曉。否則他們的挫敗感怕是更爲強烈。

“吳大人所言甚是,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卻還是輸了,又怎能怪的了别人?說句實話,那個林覺真是教人驚訝,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這麽個人,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沈放皺眉道。

“就是,最後那一首詞出來,我都差點暈倒。這小子怎麽會寫出這麽好的詞來?實在令人費解。得查查是不是有人背地裏助他。”劉勝也道。

吳春來點頭道:“是的查一查,我這個小師弟确實讓人覺得奇怪,突然之間便冒了出來,弄的天下皆知了。其實去年中秋之後,本官便對他有所耳聞。去年此人助力杭州望月樓,以一己之力将名不見經傳的望月樓頭牌送上花魁之位,擊敗的正是今年群芳閣和萬花樓。當時袁先道回京城後帶回他的一首《定風波》的詞作,那也是一首絕世好詞。隻是後來文壇之中得知他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而那首定風波卻寫的豁達老練,着實與其年紀極爲不符,這才引發了一片懷疑之聲。也正因如此,很多人認爲他是剽竊了他人之作,所以才未能讓他在京城揚名。”

沈放點頭道:“确實如此,我江甯府一幹名士也是這麽認爲的,那首詞絕對不像是出自十八歲少年之手。衆人當時也一緻認爲是有人在背後幫他成名。比較一緻的意見是,那是他的老師方敦孺所作。方敦孺想讓自己的學生揚名,這才暗中幫了他一把。”

聽到沈放提到方敦孺之名,吳春來臉色略略一滞,旋即恢複自然,搖頭道:“那絕無可能,方……敦孺絕不是那種人,他不會替自己的弟子作僞揚名的。不過,那首詞的意蘊倒确實像是方敦孺所作。事情的有趣之處其實不在這首詞是不是這林覺寫出來的,而是這個少年居然幫望月樓奪了花魁,這才是有趣的地方。二位大人想必都知道,杭州群芳閣和萬花樓其實是誰的産業吧?”

“當然知道,這件事可不是什麽秘密。那是梁王府的産業。梁王爺怕人說閑話,故意交于他人代爲經營,隻不過,這都是掩耳盜鈴罷了。”劉勝道。

“說起來也是教人無語,堂堂梁王府卻要開青樓産業,真是有損皇家威儀。也不知梁王爺是怎麽想的,真是莫名其妙。”沈放撚須低聲道。

吳春來冷笑道:“還能怎麽想?無非是斂财罷了。杭州乃東南第一府,天下人向往之地,花界又名揚海内。這可是最來錢的生意,可說是一本萬利。聽說梁王府富可敵國,錢銀億萬。去年太後生辰梁王府送的兩件禮物便價值七八十萬兩。當然了,我也是道聽途說而來,二位不必當真,不必瞎傳。”

沈放和劉勝嘴巴已經張的能塞下一個拳頭了。送個禮便是七八十萬兩,可見梁王府富到了何種地步。恐怕也不止是開兩家青樓的生意這麽簡單,背地裏還不知開了多少産業。

吳春來繼續道:“當時那林覺居然助人奪了花魁,我當時便覺得梁王府怕是饒不了這個人。可是詭異的是,這個人後來怎麽搖身一變,成了王府的座上賓了。後來還獻剿匪之計,協助官兵剿了桃花島上盤踞這麽多年的海匪,還受了聖上的嘉獎,這時候,我才真正覺得此人不同尋常。不過說實話,還是覺得他不過是有些時運和膽略罷了。這一次花魁大賽,親眼看見他做的事情,那場绮麗的大場面,以及後來的兩首詞,我才發現,對他還是太輕視了。如果早知道如此,其實該将他拉攏過來的。難怪梁王嚴正肅他們并不慌張,一副胸有丘壑的樣子,他們應該比我們更知道這個林覺的本事才對。”

沈放和劉勝緩緩點頭,但他們也明白,這時候說這些是沒用的。即便時間倒退數日,他們也根本不會認爲這個林覺才是奪取花魁大賽的關鍵,因爲他們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

“吳大人,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劉勝問道。

吳春來笑道:“什麽怎麽辦?莫非兩位還要不依不饒不成?結果已定,這一次二位是铩羽而歸了。兩位明日一早還不啓辰歸去麽?莫非還想在這裏讨個說法不成?”

劉勝尴尬道:“大人說笑了,我們可不會這麽做。既如此,明日我們便離去了。吳大人和咱們一起走麽?”

吳春來搖頭道:“本官此來是有公幹的,要巡查江南民情,還不忙着走。這花魁大賽本官也隻是适逢其會,也并非本官來此的目的。”

劉勝和沈放對視一眼,心中似有疑惑。

吳春來起身拱手道:“二位大人,該回去歇息了,明日一早二位啓辰,恕我不能去送了。”

沈放抱拳拱手,劉勝卻欲言又止。

吳春來笑道:“怎麽?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劉勝鼓足勇氣,低聲湊前問道:“大人,我和沈大人有件事想請教。不知是否唐突。”

吳春來微笑道:“二位大人想問什麽,盡管問便是。我卻不一定能給二位滿意的回答,因爲我也不知道二位的問題我是否知曉。”

劉勝笑道:“多謝大人,是這樣,我和沈大人聽到風聲,說那嚴正肅不日将調往京城,聽說要入政事堂拜爲副相,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

吳春來皺眉凝視面前二人,沉聲道:“二位倒是消息靈通的很,這等事隻是傳言,二位倒是捕風捉影起來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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