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啊,島東南懸崖下的水牢裏。估摸着大風大雨之下,也撐不過幾天。那水牢裏還沒人能活着出來。”陳麻子道。
林覺問道:“你剛才說,官兵即将攻打桃花島,這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
“上邊傳達下來的啊。天黑之後不久,上面便下達了命令,要我們今晚全部不許睡覺,盯着海面警戒。島主現在正召集頭領們在聚義廳商議迎戰呢。官兵們也是不要命了,這種時候還敢來攻島,這一次必定殺的他們有來無回。”
林覺恍然,怪不得剛才在箭塔上觀望,似乎全島都進入不眠不休的狀态,聚義廳那裏更是篝火明亮,人影瞳瞳。原來是官兵即将攻來的消息已經被海東青得知,此刻正在緊急商議對策。那其實說明,甯海軍已經在西北外圍的島嶼動手了,而消息正是從那裏傳來的。
“問的差不多了吧,該說的我都說了,可沒有半句假話。算你走運,你問的我都知道。你若問些我不知道的,那我可沒法回答。不過想問我不知道的事兒,那還是有些難的。我陳麻子消息靈通之極。”陳麻子得意的道。
“莫慌,還有最後三個問題,答完了便放你走。我問你,如何能混到聚義廳左近去?”
“你們要去聚義廳?莫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此刻去便是送死。我勸你們還是立刻逃走的好,否則你們活不到天亮。”
“廢話什麽?回答問話。”梁七喝罵道。
陳麻子指着梁七道:“你這個人,一定最先死。因爲你對我态度很不好。”
梁七冷笑道:“你若再啰嗦,我的态度還會更不好。”
陳麻子看了一眼梁七手中的刀,倒也不敢再多言,轉頭對林覺道:“去聚義廳左近,你得有身份啊。要麽你是咱們山寨的頭領,要麽你們是島主身旁的護衛,除了這兩樣,你們上去便被人查出來了,當場便殺了。特别是這個時候,聚義廳左近戒備森嚴,你們如何上的去?”
林覺微微點頭,那便是要想辦法得到腰牌了。冒充頭領是不成的,頭領都是人人認識的,冒充護衛倒是有門。
“好,第二個問題,桃花島上可有儲存物資糧草的庫房?”
“你們又要去庫房?你們到底是去聚義廳還是庫房啊?我都被你們繞暈了。”陳麻子皺眉道。
“回話。”林覺也受不了他的啰嗦了,厲聲喝道。
“有有有,島東有一處地下庫房,不過你們還是進不去,除了看守庫房的首領和兄弟,就算是我們島上的兄弟,也得經過島主或者軍師的許可。那庫房可在地底下,下去便上不來了。”
林覺擺手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今晚的口令是什麽。”
“口令麽?長河東入海,五嶽上摩天啊。軍師喜歡掉文,叫我說,口令得霸氣些。什麽‘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海妖’之類的多霸氣。”
陳麻子的嘴巴像是開了閘的水壩一般,怎也停不住。但當林覺緩緩抽出腰間的鋼刀時,他終于驚愕的閉了嘴。“幹什麽?你發了誓了,要饒我性命的。”陳麻子道。
“對不住,我這個人從來不信誓言,你說的對,我不會讓你活命的。”
“你怎可食言?老天爺會收了你的,你發的誓老天爺都聽到的啊。”陳麻子大叫道。
“我呸,我問你,你手頭上有沒有人命?殺過無辜百姓麽?禍害過良家女子麽?”林覺冷聲問道。
“這……”陳麻子是個誠實的人,他不屑于撒謊。事實上殺人這種事對于海匪而言根本就是常事,更何況他這種當了十多年的老海匪。他的小隊長的職務便是殺了三個漁民之後升任的。至于禍害良家女子,那自然也是有的。每次去内陸沿海漁村的村鎮滋擾,自然是要快活快活的。奸.淫殺戮無所不爲的。
“你怎麽不回答?這也是個問題,你不老實回答,也算是你撒謊哦。你若撒謊,我殺了你便不違背誓言呢。”林覺冷聲道。
“我殺過人,還不止一個,那又如何?我們幹這等營生的,誰手裏沒幾條人命?”陳麻子梗着脖子叫道。
林覺挑指贊道:“是條漢子,敢做敢認。所以說老天爺根本就是瞎子,你這樣的人老天爺都沒收了你去,老天爺不是瞎子是什麽。所以,我違背誓言的事情,老天爺也是看不見的。所以,我殺你也不會受到懲罰。”
陳麻子目瞪口呆,平生第一次發覺的自己的表達能力不夠,不是眼前這個家夥的對手。原來世上真有高人啊,平日裏自己都能說得一杆兄弟啞口無言,今日卻被别人說得啞口無言了。當真是天外有天,樓外有樓。
說不過,那便跑,陳麻子可不傻,跳起身來便往門外沖,梁七一刀砍下,正中後心。陳麻子慘叫一聲撲倒在地。梁七上去補了一刀,結果了這個話痨的性命。
……
“林覺,咱們先去救人吧,這人說我龜山島還有二十多兄弟活着呢。”高慕青道。
林覺忙搖頭道:“慕青,咱們現在還不能去救他們。去救人不免打草驚蛇,反而大家都要送命,于大事也不利。我們現在在暗處,他們在明處。不過很快他們便會發現我們,所以天亮之前我們必須有所作爲,天一亮咱們登島的消息必會被發覺,這兩座箭塔中的人都死了,如何瞞得住?所以時間緊迫。那些兄弟關在水牢之中雖然受苦,但起碼性命還是在的,稍後伺機營救便是。”
高慕青和梁七歎息連聲,卻也知道林覺說的是實情。
“林公子,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梁七問道。
“慕青,梁七兄弟,我們可能要冒險去聚義廳一趟了。”林覺沉吟道。
高慕青和梁七兩人全程旁聽林覺詢問陳麻子的過程,但對于決定冒險去聚義廳還是有些疑問,這明顯是很冒險的舉動。
高慕青道:“你是想探聽消息?得知海東青的部署?”
林覺搖頭道:“這隻是其一,我的想法是,咱們想要進入桃花島庫房之中搞破壞,那便需要有辦法進入庫房之中。按照陳麻子的說法,那地下庫房的看守也必極爲嚴密,咱們恐怕沒辦法下去。”高慕青皺眉道:“我還是沒明白。”
林覺道:“很簡單,海東青連夜召開會議商議防守事宜,他一定下令會調動兵馬和物資。我敢保證,看管地下庫房的首領一定會參會。我們不知庫房位置,更無法進入地下庫房。但如果我們知道誰是看守庫房的頭領,咱們便可順藤摸瓜跟着他們摸到庫房的的位置。更可以利用他們的身份進入庫房。隻有去聚義廳中探查,才能知道誰是庫房的頭目。況且,如果探知海東青的防禦布置的話,則更有利于我們行事。但這是次要的,我們的目标就是搗毀海島上的物資倉庫。隻要将他們的物資付之一炬,海匪們便無心守島,官兵攻島成功的幾率大增。”
“原來如此。”高慕青和梁七緩緩點頭。這确實很冒險,但似乎要想找到并混入地下庫房,也沒有别的好辦法可用。這辦法隻能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我知道,這很冒險。可是我們三人既然決定上島來攪個翻天覆地,那隻能行險而又險之策。否則我們還不如躲在崖壁下聽天由命。我相信你們也不願那麽做。”林覺看出了兩人的顧慮,沉聲說道。
高慕青微笑看着林覺,她心裏很是自豪。自己喜歡的這個男人雖然不會武功,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他的膽色和決絕卻是無人能及的。他一旦下定決心,就像一塊磐石一般絕不動搖,所有的危險他都置之度外,隻爲了目标而考慮,從不考慮其中的險阻,這是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做到的。這樣的人才是真英雄真豪傑。自己能和他相遇,當真是此生之幸。
那晚在荒島之上,自己獻身于他,其實便早已打定主意和他死在一起。現在自然是無論何種冒險,高慕青都不會說半個不字了。
梁七則面有愧色,作爲龜山島的一名悍匪,他理應比林覺這樣的人更亡命才是。然而事實上真正面對危險時,他還是心有猶豫。這三人當中,倒是林公子更想亡命之徒,更加的不顧一切。
“林覺,你說怎麽做,我們便怎麽做。”高慕青輕聲道。
梁七也拱手道:“林公子說怎麽幹,梁七願爲馬前卒。”
林覺笑道:“咱們是商量着來,你們覺得有另外的辦法能找到地下倉庫,能混進去的話,我也會同意的。”
高慕青和梁七搖頭道:“我們沒辦法,隻能用這個辦法了。”
林覺點頭道:“好,那咱們便去聚義廳走一遭,這件事還得靠慕青,我隻是動動嘴皮子,怕是要辛苦慕青了。走,咱們邊走邊談。”
三人收拾停當,離開小屋重新進入夜幕之中。雨水依舊瓢潑而下,似乎沒有停歇的時候。大風一陣陣的吹過來,吹得島上樹木宛如驚濤一般。天空中不時炸響的雷電,照亮整片天空和島嶼,在大自然的風雨雷電之下,人愈發感覺到渺小而卑微。
去往聚義廳的路卻不難找。光是高慕青都已經去過多次了。梁七作爲随從也去過多次,倒是林覺是三人之中去過次數最少的一個,他隻是上島之時去過一次。若有第二次,那一定是被海東青押上去砍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