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島主,你不必否認。令郎在臨死前自己承認了此事,你若再不認,便更顯得小家子氣了。”
“是又如何?我海東青就是要帶着兄弟們幹一番事業。王侯将相甯有種乎?咱們這些人便坐不得天下麽?”海東青瞠目叫道。
高慕青冷聲道:“江島主雄心壯志,慕青實爲佩服。但你造反當皇帝卻要拿我龜山島山寨當餌,你想過我龜山島山寨幾千兄弟和上萬百姓的感受麽?這還罷了,你那兒子見我爹爹不同意,竟然……竟然設計謀害了我爹爹。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想問問江島主,有人殺了你兒子,你便要報仇。倘若有人殺了我的爹爹,我該不該報殺父之仇?”
高慕青怒聲叱問,全場雅雀無聲。江金貴殺高元奎的事大家都知道。事後海東青也認爲江金貴太過毛躁,太急于成功,不知隐忍待機。下了狠手之後,又不能當機立斷奪取山寨的控制權,反而耽于美色,懷婦人之仁。總之他的決定從一開始便錯了。這件事本是秘密之事,此刻高慕青叱問出來,便顯然知道了全部内情了。再加上高慕青剛才點明的自己的企圖,可以說之前所認爲的是高慕青爲了奪取山寨控制權而和江金貴發生了火拼,最終江金貴落敗被殺的消息是錯誤的判斷。實際情形是,高慕青爲報殺父之仇而設計殺了江金貴,并且得知了整個計劃。
這件事,從道理上是理屈的。江金貴殺了高元奎,高慕青報殺父之仇,走到哪裏都是天經地義的。特别是在海東青這裏,這更是天經地義之事。因爲少年時自己那段複仇的歲月曆曆在目,在海東青看來,沒什麽比報殺父母之仇更爲重要的事情了,直到現在他依舊這麽認爲。
海東青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高慕青的責問,故而撚須沉默。此時一人陰測測的開口了。
“高大寨主原來不是來談歸順之事的,而是來找茬的。慢說你說的那些事都是你一家之辭,無從查考。就算是真的,金貴已死,你也報了仇了,爲何還要再來提及此事?照我看,高大寨主是爲了保這個林覺的命吧。你根本沒想将林覺獻給島主,你來此是另有企圖是麽?”
說話的是軍師許興,他一直靜靜的坐在一旁觀察着,此刻他知道自己必須出來爲島主解圍了。
“這一位頭領說的話可真叫強詞奪理。事實俱在,這等事我豈敢胡言亂語?你們不信可以派人去我山寨之中查問。你說我另有企圖,我卻不知有何企圖?”
“是何企圖我可不知,但這件事有些蹊跷。得知此賊殺害島主愛子之後,我們派出數批人手,欲拿他上島爲金貴報仇,但都被這小子給逃脫了,派去的人手也泥牛入海。這小子沒又無功夫,手無縛雞之力,他如何能逃脫數次圍剿?我想,必是有人暗中幫着他了。但不知這個人是誰?另外,我們都拿不住這小子,不知高大寨主是怎麽說拿就拿住的。可否請高大寨主給我們解釋解釋。”許興冷笑道。
許興不愧是海匪的大腦,他的話恰好抓住了兩個疑點。這正是難以解釋之處。他不說沒人想到這一點,他一說出來,頓時所有人都感覺有問題。包括海東青在内,對高慕青都戒備了起來。
“說,說清楚這兩件事。是不是想來耍什麽陰謀詭計的?”海東青目露兇光冷聲喝道。
“對,說清楚,否則要你好看。宰了你……不,扒了你衣服挂旗杆。”一名頭目大聲叫道。
聞聽此言,衆頭目雙目放光,舔着嘴唇目光爍爍的在高慕青身上肆意大量,憧憬起扒光高慕青的衣服将她吊起來時的樣子來。
高慕青面色微紅,擡腳将面前一張凳子踢的飛起,那凳子疾飛而至,口花花的那名頭目躲避不及,被凳子砸在頭臉上,嘩啦啦一陣爆響,凳子碎成碎片散落一地。那頭目額頭出血,嘴唇臉頰被砸破數處,血流出來之際,整個人像個惡鬼一般。
“幹什麽?想動手麽?”
“好大的膽子,在這裏撒野。”
衆頭目紛紛喝罵着跳起身來,兵刃出鞘之聲大作,片刻間大廳上刀光閃爍,劍影瞳瞳。
高慕青冷聲斥道:“無恥之徒,對女子說污穢之言,丢了你島主的臉,丢了你們桃花島的臉。就算今日翻臉了又當如何?誰敢當面侮辱我,我便要他好看。大不了今日一場火拼,死在這裏又當如何?我龜山島山寨的兄弟會替我報仇的。”
衆頭目還待鸹噪,海東青皺眉擺手喝道:“都他娘的給老子消停消停,一個個沒見過女人麽?高大寨主你們也敢口花花?”
衆頭目連忙閉嘴。
海東青轉向高慕青皮笑肉不笑的道:“高大寨主,我這些兄弟們說話随便,看在本人的面子上,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高大寨主還真是女中豪傑,今日見識了。”
高慕青冷聲不語。海東青面色變冷,沉聲道:“剛才的疑問,高大寨主還沒給我們解釋解釋呢,我等都洗耳恭聽着呢。”
高慕青點頭道:“自然要給你們解釋,你們的疑問我也能理解。第一個疑問我想你們該問林覺自己,你們派去的人手爲何失守,我可不知道。”
海東青冷目掃向林覺,怒聲喝道:“姓林的,我們派去人手拿你,你是如何逃脫的?我們的幾批人手呢?”
林覺咧嘴笑道:“江島主,你們這個問題問的可真是蠢的很。這一位說我手無縛雞之力說我沒武功,我承認我不會武功,但沒武功便一定會被你們派去的人手得手麽?你兒子江金貴武功如何?比我可高了百倍千倍了吧,還不是被我跟個小雞仔一般給宰了?殺人一定要會武功?蠢的很。再說,我在龜山島上知道江金貴是你海東青的兒子,而我又殺了他,難道我還不做好你們報複的準備?實話告訴你們,你們的人盯上了我,卻不知我身邊有梁王府的人保着我。你們派去的那幾波人也蠢得很,那個叫什麽熊三的,壓根就是個窩囊廢。王府的幾名衛士三下五除二便宰了他們。你們要拿我,也得派些精明人啊。哎,居然還好意思問這件事,真不知你們是怎麽想的。”
“王府的人保護你?怎麽可能?你算哪根蔥?郭冰會派衛士保護你?”海東青喝道。
“郭冰自然不會管我死活,但王府衛士統領沈昙跟我卻有些交情。上龜山島讨要壽禮時,他可是跟我一起去的。要不是我,他得死在龜山島,所以他爲了報答我,派了幾名衛士秘密保護我,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麽?”林覺冷笑道。
海東青皺眉看了許興一眼,許興微微點頭。消息是吻合的,去龜山島山寨讨要壽禮的名單他們早就知道是哪幾個,這個沈昙确實在其中,他也确實是王府的衛士統領。龜山島上發生了什麽雖不是太清楚,但沈昙和林覺結下交情,林覺求他派人暗地裏保護自己,倒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好,就算你說的是實情,那爲何高大寨主拿住了你?那些衛士們便沒護住你麽?”許興沉聲問道。
林覺冷哼一聲,朝着高慕青瞪視一樣道:“賤人,這事兒你還是自己跟他們說吧。我看你這賤人說不說的出口。呸!”
衆人很是意外,林覺居然當衆罵起了高慕青來,也不知到底是怎麽回事。
高慕青居然沒有還嘴,也沒有像剛才那樣發怒動手,反而面露羞愧之色。
“怎麽回事。高大寨主請給我們解惑。”海東青冷聲道。
高慕青歎了口氣,輕聲道:“林郎,你莫要怪我。怪隻怪你我立場不同,我是匪,你是大家子弟,而且你讓我山寨元氣大傷,害我們和江島主結下梁子,我不得不如此。”
“呸!”林覺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
高慕青轉過頭來對海東青道:“江島主,我和林覺在山寨成了親,我們是夫妻,想必你們知道此事。”
海東青許興等人當然知道,正是在高慕青婚禮的那天動的手,江金貴也是死在那晚。這件事早就知道了。
“誰和你是夫妻?不要臉的賤人。”林覺怒罵道。
高慕青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雖明知這是做戲,但聽了這句話後,心中還是甚是難受。
“林覺,你再多一句嘴,老子将你大卸八塊。”海東青怒罵道。
林覺冷哼一聲轉頭不語。高慕青輕聲道:“雖然他和我成親是出于假意,是爲了他自己的目的,爲了壽禮而來。但……我卻不同。有山寨衆叔叔衆兄弟的見證,還有我爹爹在天之靈的目睹,我高慕青雖是山寨的寨主,但我也是個女子。那場婚禮也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禮了。不管他當不當真,我卻是一片真心實意。”
高慕青的話雖是事前編好的台詞,但未嘗不是她的真心話,這幾句話說的情真意切,讓人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