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拿你當做見面禮送給海東青?”郭冰又是一驚,他有些明白林覺之前所說的正大光明的上島是什麽意思了。
“正是,王爺,龜山島山寨的大寨主已經同意協助我們剿滅海匪。這一次,她會假作歸順海匪,将我擒拿送上海匪巢穴之中,并且同海匪談判歸順條件。她會帶上百餘名人手上島。當我官兵進攻之時,便可裏應外合奪取一處碼頭接引官兵上島,或者在海匪巢穴之中殺人放火作亂,爲官兵創造登島的條件。王爺覺得如何?”
郭冰眼露興奮之色,站起身來緩緩踱步,忽然站定皺眉道:“你這個辦法雖然可行,但本王有幾處不解。其一,你上島之後豈非立刻便性命不保,海東青會立刻殺了你,那對你有何好處?其二,本王知道龜山島的匪首跟你熟識,你們曾經聯手殺了仇彪。但你憑什麽認爲她不會反水?若她将我們的計劃洩露給海東青,海東青豈非可以将計就計伏擊我們,那豈非是沒頂之災?其三,憑你所言的裏應外合之計,怕還是很難奏效。百餘人在數萬人的海匪老巢之中能起到什麽作用?怕是根本動彈不得。”
林覺沉聲道:“王爺英明。容在下詳禀。我知道上島之後海東青見了我怕是便要下手,但這一點王爺不用擔心。我已有應對之策,屆時見機行事便可。倘若當真我被殺了,若是能助王爺平了海匪之患,那我也死得其所了。起碼,我雖死了,我林家上下得以保全,到時候王爺多多照顧我林家人,也就罷了。”
郭冰斜眼看着林覺,心中對他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很是不信。剛才爲了保命都敢威脅自己,此刻卻又成了殺身成仁的聖人一般,騙鬼呢。不過這一點其實并不重要,他林覺有辦法也好,沒辦法也罷,這是他自己的計策,真要是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至于王爺所擔心的龜山島大寨主能否靠的住的問題,我可以拿性命擔保。事實上龜山島的大寨主就在我家裏,正是她暗中保護了我數次,才讓我有命從海東青的手下手裏逃脫。我和她其實已經成了好朋友了,這次的計劃她之所以願意冒險,其實也是有條件的。”
“條件?哈哈,我說呢,哪有那麽好的事情?有條件便好,沒條件才奇怪呢。”郭冰點頭道。
“龜山島衆人其實早已不想當土匪,被朝廷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了。但是他們擔心朝廷不肯放過他們,所以這一次想通過此事和朝廷達成一個協議,那便是招撫龜山島山寨,赦免山寨全體人員,讓他們入籍爲民留在原地耕種漁獵都可。他們将再不會去滋擾四方,不會同朝廷作對。我想這件事對朝廷對他們都是最好的解決方式,而王爺完全有能力幫他們做到這一點。如果王爺能夠答應的話,這一次不但可解決海匪之患,還能讓龜山島山寨從此消失,這可是一舉兩得雙份的功勞啊。”林覺沉聲道。
郭冰恍然,原來龜山島山寨是想要招安,而且要朝廷赦免所有山寨匪徒之罪,且允許他們原地入籍。這個條件确實很苛刻,但其實也并不難達成。畢竟他們是朝廷心頭之患,除了這塊毒瘤,也是朝廷最希望看到的。與之相比,那些條件完全可以答應。
“原來如此,若她果真有這個心思,本王可以做主,答應了他們便是。可是……林覺,你膽子不小啊,跟匪首交上朋友了,還窩藏她在家裏,你知道窩藏土匪該當何罪麽?”
林覺皺眉道:“王爺,說這個有意思麽?她是土匪,可是土匪比官兵對我更好。她可以趕來暗中保護我的性命,除了她之外,誰管我死活?”
郭冰尴尬一笑道:“哈哈,本王也就是說說罷了,其實本王對綠林中人也沒什麽偏見。他們當中也有義字當頭真情真意之人。我王府之中便有些衛士出身綠林。本王并不是真的要怪罪你。”
林覺點頭道:“多謝王爺。王爺剛才所說的第三個問題,在下現在給予王爺解答。其實所謂裏應外合,并非一定需要攪的對方巢穴不甯。百餘人确實人手太少,或許成不了什麽氣候。但起碼有一點,身子匪巢之中,可以摸清楚對方的兵力配置防禦工事以及碼頭的方位和防禦情況,這些可都是極爲有利的情報。這些東西往往比殺人放火更爲有利。”
郭冰點頭道:“說的倒也有道理,若能摸清島上的地形工事兵馬和碼頭方位這些情報,固然對作戰極爲有利。軍中有傳信的鴿子,可以以鴿子爲聯絡送出情報,這一點本王認同。”
林覺點頭道:“王爺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自然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這件事倒也不提了。至于王爺一直提及的對方兵力多于我方數倍的問題,在下現在跟王爺分析分析。雖然海匪号稱五萬,但他們的人數應該隻有不到四萬人。當然,這個數量也已經甯海軍的四五倍了,若當真以八千對三四萬人,勝算還是微乎其微的。但是王爺不要忘了,海匪的老巢是桃花島,周邊尚有十餘座島嶼皆爲其所控制。這些島嶼拱衛着桃花島匪巢,上面也必是駐紮了兵馬的。我雖不知具體數目,但十餘座周圍的島嶼上怎也會有上萬海匪駐紮才可以吧。一座島嶼上沒個千兒八百恐怕是難以控制住的。”
郭冰拍了下巴掌道:“正是,你不說本王都忘了這茬了。當年本王率軍剿匪時,他們便是從桃花島西北方向的幾座島嶼出動攔截我水軍的。那些島嶼有幾座也自不小,當年便有數千海匪聚集,如今的話,起碼有一半海匪駐紮于周邊島嶼之上了。”
林覺點頭道:“這就是了。其實對他們而言,外圍是最重要的,桃花島上能留一半海匪已經是極限了。所以若能登島的話,甯海軍面對的可不是全部海匪,而是最多不到兩萬海匪。這筆賬可不能算錯了。”
郭冰微微點頭。但忽然又叫道:“不對,一旦打起來,海匪們豈會不增援?況且,你說來說去,卻沒告訴本王如何才能在島上作戰而不被海匪纏在大海上?這才是更爲關鍵之處呢。”
林覺呵呵笑了。“王爺,前面的所說的這些您都認可麽?若是認可的話,在下便可以跟王爺說說這個關鍵的問題了。”
郭冰皺眉道:“姑且算你之前所言本王都能接受,你快說這關鍵的一步。”
林覺微微一笑,指了指天空上的浮雲道:“如何能不被海匪糾纏在大海上作戰,這件事,隻能靠老天了。”
“什麽?放肆!混賬王八蛋,又消遣本王來着?”郭冰大怒,伸手抓起唯一一張還健在的椅子來,便要朝着林覺砸過去。他真的快要被林覺給氣瘋了,這個王八蛋實在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
“王爺别砸,我說的不是聽天由命,而是要靠天時啊。”林覺趕在椅子及身之前及時的喊出了這句話。
郭冰椅子舉到半空中,停在那裏翻着白眼道:“此言何意?”
林覺道:“王爺先坐下,容我慢慢解釋。您這舉着椅子不累麽?”
郭冰冷哼一聲,将椅子重重的放在地上,手腕有些隐隐作痛,方才發力過猛,可能扭了肌肉了。他揉着手腕怒道:“快說,莫賣關子。”
林覺忙點頭道:“王爺,問個問題。海匪的船隻是大是小?”
“那還用說?他們哪來的大船?他們都是架小舟穿梭于海上,小舟上千艘,大船不過數艘。這可都是甯海軍得來的情報。”郭冰沒好氣的道。
“那麽再請問,我甯海軍水軍的戰船是大是小?”
“那還用問?甯海軍水軍如今配備戰船二百三十七艘,皆爲兩桅大木船,高三丈二,寬五丈六,長二十二丈。每船可載兵士二百餘,架設床弩三台,射索兩架……”郭冰如數家珍的道。
林覺挑起大指贊道:“王爺果然心系剿匪之事,對于甯海軍水軍裝備了如指掌。那麽再請問,海匪的小船和咱們水軍的大船那個更能抵擋風浪?”
郭冰張口罵道:“你是在消遣本王麽?這還用問?混賬東西。”
林覺正色道:“請王爺回答我。”
郭冰起身想砸椅子,但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啐了一口道:“船越大越能抵擋風浪,這是三歲孩兒都知道的道理,你難道不知?”
林覺一拍巴掌道:“好。也就是說,我水軍大船相較于海匪小船優勢之一便是抵擋風浪的能力強出太多。那麽咱們設想一下,如果官兵出擊的時間是海面上風大浪急之時,海匪的小船還能縱橫自如,在海面上和我們作戰麽?”
“……”
“假設他們連出海都不能,是不是隻能龜縮于海島之上眼睜睜的看着我們的戰船長驅直入抵達島旁發動攻島作戰?是不是隻能放棄以大海爲戰場隻能在島上和我們作戰?是不是甚至連相互間的救援都做不到?”
林覺抛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但這些問題其實無一需要回答,因爲答案都擺在那裏。郭冰張着嘴巴愣愣的看着林覺,林覺說的這些從本質上來說隻有四個字‘揚長避短’。對方最厲害的便是無數小舟穿插大船陣型,再以蛙人潛水鑿沉大船的手段,輔之以撓鈎鈎索登船攻擊。這一切都基于他們能在海上作戰而已。若是他們連海面上都不能呆,那這一切手段也就都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