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威脅綠舞不要出聲,否則便殺了她。綠舞吓得要命,哪裏還敢反抗?馬車一路飛馳往城外走,綠舞知道事情不對。若是被這些人綁出了城,那便難逃一劫了。于是在馬車經過清波門橋的時候,綠舞趁車上的人不備,一頭撞開車門跳了出去。整個人從高高的橋上摔落河中。幸而當時橋下并無船舶經過,下邊的水也比較深,綠舞直接摔入了河水裏,沒有受緻命的傷。否則要是摔在一艘船的甲闆上,或是摔在河道碎石上,小命怕是都要沒了。
饒是如此,綠舞身上多處受傷,人也吓得不輕。路過的船隻将她救起,那輛馬車卻不見了蹤迹。
綠舞被送回林家之後,林宅的仆役便立刻送信上山來告訴林虎。林虎和高慕青正打算出發去雲林寺,得到了這個消息,所以立刻趕來禀報。
林覺聽了林虎的禀報之後心急火燎,撒腿便往外跑,綠舞是自己的心頭肉,她出了事林覺豈能有半點的耽擱?
密切注意着林覺和書童在廊下說話的薛蠻子沖出來,沖着林覺背影大喝道:“林覺,你這是又要去哪裏?不像話,怎可擅自離開?”
林覺哪有功夫搭理他,一邊跑一邊道:“家裏出了些事,回頭再跟先生謝罪。”
薛蠻子看着他的背影跺腳罵道:“了不得,這是反了天了。我得去找方敦孺去告狀,這行爲豈能縱容?氣死我了。”
林覺和高慕青等人立刻下山趕回家中,林家宅中早已鬧翻了天。林伯庸也得了消息,雖然隻是家中的一個仆役,但畢竟是家裏出了事,也不知是因爲什麽,此刻正在前庭叫幾名知情人問話。見林覺匆匆進門,林伯庸忙招手問道:“林覺,到底怎麽回事?你房中那丫鬟是怎麽回事?跟人結了仇了麽?”
林覺哪裏有心情跟他啰嗦,皺眉拱手道:“家主,侄兒也是剛剛得知此事,正要去瞧瞧。結仇倒是不至于,她一個小丫鬟能跟什麽人有仇?”
林伯庸低聲道:“是不是龜山島的事情惹來了仇家?哎,我就知道這事沒個了局。都弄到家裏來了。今日是這個小丫鬟,明日豈非是咱們這些人麽?林覺,這事兒你得好好的弄清楚,可不能讓家裏人心惶惶的。”
林覺心中厭惡之極,林伯庸倒也不傻,他應該是嗅到了些味道。但他此刻說的話卻是林覺絕不願意聽的,他不在乎這小丫鬟的死活,先想到的是自己和幾位公子的安危。
“家主,事兒暫時不知緣故,還是不要亂猜測的好,侄兒這便去問清楚,回頭再來禀報。”林覺不願多跟他啰嗦,舉步徑直離去。
林伯庸皺眉看着林覺離去的背影,轉頭對身後躬身而立的黃長青吩咐道:“長青,去告訴老大老二他們,即日起晚間不得出門。白天出門需多帶小厮随從。鋪子裏碼頭上也加派人手,一切小心在意。”……
林覺沖進了自己的小院,院子裏站着幾名和綠舞要好的外房丫鬟,正竊竊私語着什麽。見林覺進來,幾名丫鬟忙垂頭行禮。
“綠舞呢?他怎樣?”林覺劈頭問道。
“在房裏呢。”一名丫鬟擡手指着道。
林覺一陣風般的沖進屋子裏,直奔西廂房内。綠舞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旁邊一名要好的丫鬟在旁伺候着,見了林覺忙起身避讓。
“綠舞,你怎樣了?”林覺撲到床頭。
綠舞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聽到林覺的聲音後立刻睜開眼來,見到林覺關切的目光,滿腹的驚恐和委屈再也憋不住,坐起身來一把抱住林覺的脖子便大哭起來。
跟在林覺身後的林虎和高慕青趕忙退出房來,幾名丫鬟也趕忙退了出來。林虎其實早就知道綠舞和公子之間的事情,他偷偷看見過公子親吻綠舞姐姐的情形。高慕青自從住進林覺小院之後也明白這個小丫鬟是林覺的心頭肉。今日更是見識了這個小丫鬟在林覺心裏的重要性,得到消息之後林覺那種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此刻見兩人抱在一起,更是知道關系不簡單。
不過高慕青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适,綠舞很可愛,而且人家是一直在林覺身邊的人,自己也沒理由不快。再說了,綠舞的身份隻是個婢女而已。
林覺輕拍綠舞後背低聲安慰一番,然後不顧男女之嫌,快速的檢查了綠舞的身體。雖然和公子之間已經有過極爲親密的接觸,但綠舞還是羞紅了臉。但看到公子着急的樣子,綠舞心裏甜絲絲的,小丫頭心裏甚至認爲這次遇險值了。
綠舞身上多是些淤青之傷,皆爲皮外刮擦碰撞之傷,其實并不嚴重,但看起來卻是怵目驚心。胸側一片烏青,胳膊和腿上紅腫淤青了數處,本來白皙粉嫩的臉蛋上也有了個一寸多長的傷口,紅紅的甚是紮眼。傷口都已經上了藥,看起來并無大礙。問了綠舞有無特别疼痛之處,綠舞均搖頭表示沒有,林覺這才放下心來。綠舞說話有些渾渾噩噩,看起來還是驚吓多于傷勢,綠舞可從未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安撫一番後,林覺問起了具體的情形。包括那些人的長相,或者說過什麽話,有沒有提及襲擊綠舞的緣由等等。驚魂甫定的綠舞在林覺回來後情緒也慢慢的安定下來。倚在林覺的懷裏慢慢的回憶起車上的情形來。
那些人的樣子固然是不認識的,當時被抓進車裏的時候,隻聞到他們身上強烈的臭味。那些人還帶有刀子,長刀就架在脖子上,綠舞當時差點吓昏過去。哪裏還敢看那些人的長相。
但綠舞記起了他們說的話。當時有人對綠舞說,要她不要亂喊亂叫,便不會丢了性命。老老實實的,或許能放了她。還有人說,若是你家公子真的疼惜你,你便不會死。除非你家公子根本不在乎你,那你便隻能死了。等等這些話說的不明不白,慌張之中的綠舞也根本沒細聽。即便是此刻回憶起來,她也是不明其意,說的颠三倒四。
“他們身上很臭,就像……就像市集裏賣海鮮的臭味,很臭很臭。”綠舞特别加了一句。其實不用她加上這一句,林覺也基本從她的話語中證實了心中的懷疑。這幫人就是海東青的手下,他們很顯然不是沖着綠舞來的,而是沖着自己來的。他們劫持綠舞的動機其實也不難得知,便是以綠舞爲人質脅迫拿獲自己。或者幹脆就是殺了綠舞,恐吓威脅自己。他們定是明白,在數次截殺自己未果之後,自己又極爲小心戒備的情況下,需要改變策略。他們在自己身上找不到機會,便隻能從綠舞身上動手了。
林覺心中升起了極大的憤怒和團團疑窦。
安慰了綠舞一番後,林覺皺着眉頭出了房來到廊下。高慕青正坐在廊下伸手無意識的輕撫着一盆盛開的月季花的花瓣。林覺輕輕在她身旁坐下,歎了口氣。
“綠舞沒事吧。”高慕青眼睛看着前方一棵出牆的紅杏枝,輕聲問道。
“沒事,隻是受了驚吓,有些皮外傷,并無大礙。”
“是他們做的?”高慕青道。
“目前看來,十之八九是。他們想以綠舞脅迫我。或者是殺了綠舞恐吓我。”林覺咬牙狠狠的捏碎了手中的一個土坷垃。
“……果然,還是來了。沒朝你下手,卻對你身邊人下手了。這群混蛋。”高慕青低聲道。
林覺冷聲道:“何止是混蛋,是一群沒膽子的東西,對着一個丫鬟下手,何其卑劣。”
“海東青行事但求目的,可不管手段如何。再說,沒準這是有效的辦法呢,對付你的小丫鬟自然比對付你更容易呢。但對你造成的傷害是卻是巨大的。”高慕青話語中帶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林覺恍若未覺,皺眉不語。
“如果這次綠舞真的被他們擄走了,并以她要挾你去交換,你會願意麽?”高慕青輕聲問道。
“我會的,綠舞和我相依爲命,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可以說,她的命便是我的命,我決不能容她受到傷害。”林覺沉聲道。
高慕青哦了一聲,緩緩點頭。林覺繼續道:“但我疑惑的是,他們爲什麽會選擇綠舞?綠舞隻是我的一個小丫鬟啊,海匪憑什麽認爲一個小丫鬟對我這麽重要?林家這麽多人,按理說家主和幾位公子乃至後宅中的很多人都比綠舞重要的多,爲何他們會斷定抓了綠舞會對我有用?”
高慕青也皺起了眉頭,林覺這麽一說,她也覺得奇怪。按理說一個小丫鬟的命并不值錢,拿了其他人脅迫林覺現實的多,可偏偏他們就準确的知道綠舞在林覺心目中比其他人重要。
“你怎麽看?”林覺問道。
“我不知道。或許你平日對綠舞太好,人所盡知之故。”
“就算我對綠舞好,綠舞和我親如一家人,我可以爲她做任何事情。但怎麽傳也傳不到海匪耳朵裏去啊?他們是如何知道的?不錯,我是爲了綠舞跟我同父異母的兄長都翻了臉,可這些事隻有林家大宅之中的少數人知曉,海匪如何得知?”
“你的意思是?”高慕青吃驚的看着林覺。
林覺搖搖頭道:“我沒什麽意思。隻是胡亂猜想罷了。這件事讓我很憤怒,也許我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