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彪對自己有意,此事山寨盡知。那仇彪也不止一次的公開表達愛意,在這種情形之下,若是自己宣布嫁給另外一個人,以仇彪的性格必是惱羞成怒。嫉恨交加之下,那是肯定要來鬧事的。婚禮也必是辦不成的,或許會惱恨殺人。果真激的他前來的話,若布置得當,仇彪便是自投羅網。
高慕青站起身來,緩緩的在廳中走動,秀眉微蹙,考慮了片刻時間,終于停步轉身看着林覺道:“我同意你的計策,或許這是最好的誅殺仇彪極其黨羽的辦法。我答應了。明日我便宣布此事,成功與否,便在此一舉。”
林覺點頭道:“大寨主需要好好的安排一下,既然那仇彪極爲謹慎,又說他武藝高強,那麽一切便要做的滴水不漏,不能讓他察覺有異。這伏擊拿人之事我不甚在行,大寨主和手下的各位自行商議便是。”
高慕青點頭道:“好,我會安排的。不早了,我命人領林公子去休息。明日一早咱們見面再談。”
兩名女衛進來,領了林覺去了後面的一座房舍中臨時安寝。林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終于迷糊睡去後,半夜裏卻又被外邊呼嘯的山風的聲音驚醒過來。起身看時,但見前方小樓的長窗之中依舊燈火明亮,幾個人影映在長窗的窗紙之上。想必是高慕青和手下的女衛正在商議安排伏擊之事。林覺站在窗前看了一會,轉身回到床上蓋上被子,不久後再次沉沉睡去。
……
清晨,清脆的鳥鳴之聲響徹房舍四周。林覺醒來,自己整理了一番發髻和衣衫推門而出。外邊的院子裏一片霧氣蒙蒙。身處于湖心小島高處,濕度極大。又是初冬時節,每日清晨整座小島都籠罩在霧氣之中。
廊下有人從霧氣之中現身,那是一名端着盛水銅盆的使女,胳膊上還搭着一件袍子。
“林公子早,請漱洗更衣。”使女微笑道。
林覺點頭還禮,卻有些納悶。
“更衣?更衣作甚?”
“大寨主吩咐的,讓我來爲林公子梳洗更衣。一會兒大寨主要在聚義堂升座,林公子可能要跟着去。”使女微笑道。
“我跟着去聚義堂?我去作甚?”林覺滿頭霧水。
“這個……我便不知道了,這是大寨主的吩咐,我隻是照辦。公子請洗漱,我再替公子梳發。”
林覺無奈,隻得用盆中清水洗漱了一番。那使女搬來一隻凳子請林覺坐下,然後打散了林覺胡亂盤起來的發髻,麻利的梳理起來。不久後林覺便煥然一新了。
“好啦,我來服侍公子更衣。”使女拿起了新袍子,伸手來替林覺解衣扣。
“我自己來,在下不慣受人伺候。”林覺忙擺手道。他不是不慣,他隻是不想讓這使女動手發現自己身上的秘密。
林覺拿了袍子進了屋,居然還關上了門。那使女站在廊下苦笑,這位林公子居然還如此的害羞,換個袍子還關門。不久之後,林覺開門出來了,那使女一眼看到林覺的樣子,頓時苦笑不得。
那本是一件嶄新的上好料子的薄棉袍,穿在身上應該是筆挺懸垂的模樣,然而此刻穿在林覺身上臃腫不堪,簡直不堪入目。衣衫裏鼓鼓囊囊,像是塞了什麽東西一般,一點也沒穿出效果來。
“林公子,你裏邊穿了什麽?這衣衫……”
“我怕冷,裏邊襯了中衣,這鬼天氣,凍得我直哆嗦。”林覺皺眉道。
使女無語,心道:這位林公子當真是穿上龍袍不像太子,這件袍子的衣料做工這麽好,穿在這位林公子身上簡直是浪費了。但她也不好意思讓林覺重新更衣,也不能直接說林覺穿的太邋遢,那也太沒禮貌了。
“林公子請自便,一會兒我再來請林公子去用早飯。林公子,這裏是山寨要地,你可千萬不要亂走。”使女行禮道。
“知道了,有勞了。”
使女離去之後,林覺站在廊下覺得有些無聊,四周的霧氣已經淡了不少,露出了後園的景色來。此刻林覺才發現,這座後園裏的精緻倒是不錯。幾座假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青竹翠綠,松柏長青,青石鋪就的小道蜿蜒在花壇之間,倒也布局甚是雅緻。
林覺舉步下了門廊,沿着青石小道緩步在園子裏遊走。看得出這園子是經過專門設計的。雖是山寨匪巢之中,卻和杭州城的大戶之家有的一比。足可見老寨主高元奎并非是個莽夫,生活還是頗有些情緻的。
不知不覺之中,林覺走到了後園的圍牆前,這裏距離住處已經有百步之遙,可見這個後園規模之大。後園有一道圓門,卻但卻是被鐵栅欄給封閉起來了。可以透過鐵欄看到後方嶙峋的山石和雜亂的樹木。林覺無意探幽,于是準備轉身往回走。正在此時,便聽到嘩啦啦一聲巨大的響動聲從後園圍牆外傳來,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在水中翻騰,激起的巨大水花之聲。
林覺很是詫異,好奇心占據了上風,于是慢慢的走近鐵栅欄往外瞧。然而角度的問題隻能看到後園外雜亂的草木石頭,水花聲依舊在繼續,是從牆外右手邊的不遠處傳來的。
林覺伸手推了推鐵栅欄,這次啊發現這鐵栅欄門居然虛掩着,并沒有上鎖。伸手解開搭扣一推,鐵栅欄門被推開了。一條小路沿着雜亂嶙峋的山石通向右首的那片竹林之側。林覺慢慢的沿着小道走去,走出四五十步之後,前方的石壁消失,眼前豁然開朗,然後林覺看到了那個正水花翻騰不休,發出巨大響聲的一片小深譚。
幾十條黑乎乎的巨大的影子正在下方的深譚之中遊弋,每一條長近丈許。潭水清澈,看的清清楚楚,能看到它們兇惡的眼神以及身上疙疙瘩瘩盔甲一般的皮膚。有幾條正在潭中一側争搶着什麽,在水面上翻滾撕扯着什麽,鬧出很大的動靜。
林覺倒吸一口涼氣,潭水中的正是幾十條毒龍。這裏便是毒龍潭。
林覺自然是見過鳄魚的,不過這麽多條巨大的鳄魚擠在一個小潭之中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林覺也看清楚了,那幾條鳄魚撕咬争搶的正是一條已經隻剩下骨頭的大腿。那是一條人的大腿。而潭水一側的淺灘上,散落着不少白骨。想必都是被葬身于此的獵物。林覺立刻想起了昨晚被投入毒龍潭的雲海清,正在撕扯的獵物也許便是雲海清的屍骸。
毒龍們見到有人在岸邊高處現身,竟然像是有所隻覺一般紛紛朝林覺戰力的腳下的水面遊來。有幾條居然還順着岩壁山石意圖爬上林覺的立足之處。林覺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往後退,那些毒龍一個個長着嘴巴朝林覺露着尖牙,樣子甚是詭異。
林覺身上出了一層細汗,轉身便走。忽聽有人在身後輕聲道:“林公子不必驚慌,它們爬不上來。”
林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一襲勁裝,身材凹凸有緻,披着猩紅大氅的高慕青居然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後,正靜靜的看着自己笑。
“他們怎地見人來便想沖上來?攻擊性這麽強?”林覺嘴唇發幹的叫道。
“林公子莫要誤會,它們并非要攻擊你,它們是以爲你去投食給它們,所以見到人影便都聚集而來。這裏是毒龍潭,山寨之中犯下大罪之人最嚴厲的懲罰便是将他投入毒龍潭中喂毒龍。這些毒龍已經形成了習慣了。”高慕青解釋道,
林覺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鳄魚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見有人來便知有吃的食物了,所以才紮堆沖向自己。即便如此,一想到這些毒龍的食物都是人肉,林覺還是覺得甚是驚悚。将人投入毒龍池被撕扯吞噬,這種懲罰實在過于殘忍。這龜山島山寨畢竟是法外之地,所行之事也都是讓人匪夷所思不能苟同。但其實換個角度想想,這山寨之中收留的都是亡命之徒,若無強力手段震懾,怕是也難有紀律,這也算是一種震懾山寨匪徒的行之有效的手段吧。誰也不想被丢入毒龍潭中被毒龍生吞活剝。
“這裏的毒龍和外邊的毒龍不同,生性兇猛而且體型碩大。外邊湖中和大江之中也有毒龍,但和這裏的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了。我聽爹爹說,當年他們來龜山島建立山寨之時,本不知道山頂這片湖水之中有如此巨大的毒龍存在,夜晚毒龍上岸,吃了十幾個人。爹爹他們決定解決這毒龍之患,于是帶人下湖誘捕毒龍,盡數投放在這小潭之中。那邊通向湖中的隘口以粗鐵欄隔斷,所以它們出不去。現在山頂湖中的毒龍幾乎盡數在此。但因爲潭水中十五匮乏,它們相互撕咬,每年孵化出成千上萬條毒龍也不能存活,這幾十隻是剩下來的最強悍的毒龍。”高慕青輕聲解釋道。
林覺籲了口氣,聽的心驚肉跳。高元奎他們也确實是強悍,生生造出了這小片兇殘之地。這些鳄魚其實也是活的艱難,遇到這麽一群亡命之徒,霸占了它們的地盤,還被困在此處。相互之間還要搏殺争食。這倒也算是弱肉強食之理,難怪下邊這數十條毒龍都如此巨大強悍,原來它們都是競争的勝利者。
“山寨之中隻有罪大惡極之人才會被投入毒龍潭中葬身毒龍之腹。背叛山寨的,殘殺荼毒自己人的,還有便是一些被抓到山寨的外邊的貪官污吏橫行霸道的官員。其實數量也不多,二十年來尚不足百人而已。林公子,咱們走吧,你呆在這裏怕是不習慣。早餐準備好了,我去請你,卻發現你不見了,這才找到了這裏。”高慕青淡淡的道。
林覺半分也不想停留,點頭轉身趕緊跑路,那潭水中的鳄魚一個個用冷漠的眼睛瞪着自己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林覺心想,若必須要死,這怕是最可怕的死亡方式之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