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靜悄悄的,燭火火焰跳動着,發出輕微的噼啪之聲。黑夜中,長風浩蕩,掃過龜山島高高的山寨上空。樹梢竹林發出隐隐風雷呼嘯之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夜枭的啼叫之聲,更讓這山寨之夜顯得寂寥而詭異。
高慕青垂着頭默默的哭泣了片刻,忽見面前遞來一方白帕,擡眼看去,見林覺正站在面前,皺着眉頭看着自己。
“大寨主,此刻不是悲傷之時,接下來還有更艱難的事要處置。雲海清隻是幫兇,真正的主謀還逍遙自在,該即刻謀劃對策才是。”林覺的輕聲道。
高慕青默默的擦了眼淚,擡起頭來恢複平靜,點頭道:“你說的對,真正的主謀還在逍遙。我爹爹的大仇還未得報。”
林覺在一側坐下,低聲問道:“大寨主打算怎麽做?”
高慕青皺着眉頭想了想,赫然起身道:“我立刻帶着人去他住處,将他拿了投入毒龍潭。”
林覺忙道:“且慢。大寨主就這麽帶人去拿人?”
高慕青道:“怎麽?”
林覺道:“請你告訴我,仇彪武藝如何?”
“仇彪武藝高強,爹爹曾說,仇彪的武功不在他之下。”高慕青沉吟道。
“那麽你是不是他的對手。”
“若單打獨鬥,我未必非他敵手。”
林覺點頭道:“好,就算你和他能打個平手,他的住處有多少兵馬守衛?你手頭又能調動多少?”
高慕青皺眉道:“他那裏怕是有三四百人守衛,他給自己組建了一個護衛營,選了些精壯的人手護衛。我手頭……女衛營一百二十餘名。”
林覺咂嘴搖頭道:“也就是說,實力懸殊很大,此去并不能保證拿下他是麽?”
高慕青冷聲道:“拿不下也要拿,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難道要我忍氣吞聲任他逍遙不成?殺不了他也要拼命,大不了一死,又有什麽了不起。”
林覺苦笑着看着高慕青,心道:果然是相貌和智慧成反比,大寨主畢竟是在這土匪山寨長大,雖然外表甚美,但究竟是帶了些匪氣,隻知道一味的蠻幹。
“大寨主,明知是去送死卻要去,那不是愚蠢麽?你是全了替父報仇之名,然而你死了大仇沒報,又有何用?令尊一樣難以含笑九泉。況且,你若敗了爲仇彪所殺,整個山寨便都是仇彪囊中之物了。令尊辛辛苦苦經營的山寨将被仇彪攫取,山寨之中支持你的人都将被清洗,這便是你去拼命的代價,你覺得合适麽?”
高慕青緩緩坐下,她冷靜了下來。她并非是沒有智慧,隻是此時此刻有些上頭,腦子裏想的都是怎麽去給爹爹報仇,卻沒想那麽多。林覺一席話說出,高慕青立刻意識到此去不妥。
“可是現在怎麽辦?山寨之中的兵馬大多爲仇彪所控制,各營頭目也應該都是他的人了。此刻我早已陷入劣勢。唯有殺了仇彪,方可扭轉局面。否則仇彪一旦發動,我和幾位叔叔以及手中的四五百人将不是敵手。可是你說的也對,我這一去可能根本沒法拿了他,他身邊人手太多,而且武功和我不相上下。……這可如何是好?”高慕青緊皺眉頭神态焦急的道。
林覺沉吟片刻,開口道:“大寨主剛才有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山寨兵馬大多爲仇彪所控制,那是因爲仇彪安插了自己的人手爲頭目。然而以短短年餘時間,那仇彪想收買全部兵馬的人心卻是很難的。大多數人其實應該對老寨主還有情義,隻是目前不得已罷了。這種情形之下,隻有一種辦法能破解,那便是擒賊擒王,誅殺仇彪極其黨羽。這些人一點授首,兵馬便自動回歸大寨主轄下,且絕對不會有人爲了仇彪之死而選擇叛亂。”
高慕青瞪着林覺道:“你這話說了不是等于沒說?剛才我不就是要去殺仇彪麽?可是你不是說了一堆不能去的理由?”
林覺搖頭道:“大寨主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要殺仇彪極其黨羽不能硬來,目前局勢我們處于劣勢,硬來不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會适得其反。你也不希望大仇未報,山寨卻又淪爲他人之手吧。”
高慕青道:“你有何妙計?”
林覺想了想道:“爲今之計,我們唯一可以利用的一點便是,此時此刻仇彪尚未得知我們已經洞悉了此事,也不知道我們已經殺了雲海清。此刻他在明處,而我們在暗處。”
高慕青皺眉道:“那又如何?消息很快便會走漏,他也很快便會知道。”
林覺道:“消息保密的時間越久,便越對我們有利。明日問起來雲海清的動向,大寨主大可對外宣布,雲海清被大寨主派去島外執行秘密的任務,這樣他們即便懷疑,也隻能是懷疑罷了。”
“然則能隐瞞此事又能如何?”
“大寨主,能隐瞞此事,便便于我們布置。若大寨主允許的話,我這裏倒是有個計劃,但不知大寨主願不願意照此行事。”
高慕青挑起秀眉沉聲道:“你有主意?怎不快說?”
林覺點頭道:“好。此計便是利用仇彪不知我們已經洞悉其身份内情之事而發動,計劃得當可一舉剪除仇彪極其黨羽。但是可能要委屈一下大寨主。”
高慕青皺眉道:“到底是怎樣做?你這人說話怎麽吞吞吐吐。快說。”
林覺道:“好吧,大寨主可否邀約仇彪來此,我們設下埋伏伏擊于他,這樣或可像對付雲海清一樣,一舉将其拿下。這可比主動去他住處正面厮殺要好的多。”
高慕青皺眉緩緩搖頭道:“絕對不成。仇彪這個人極爲謹慎,他走到哪裏都帶着護衛營,最少幾十人。他也來過我這裏,但前呼後擁帶了上百人,前前後後都有他的人警戒,此計怕是不成。”
林覺皺眉不語,心想:仇彪定是心中有鬼,所以生恐發生意外。這倒是有些難辦了。
高慕青也眉頭緊鎖,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辦法來。
林覺忽然開口道:“有了!大寨主,那仇彪對大寨主傾心,想要娶大寨主,不知這事兒是真是假。我已經不止一次聽人說及此事了。”
高慕青冷聲喝道:“你提此事作甚?凡是在我面前提及此事的人,都将會被我嚴厲懲罰。你是第一次,我不希望聽到你說第二次。”
林覺笑道:“大寨主不要發火,聽我說完。唔……仇彪若是真對大寨主情有獨鍾的話,這正是這個計劃可以進行的前提。我知道大寨主對他厭惡,也不是故意讓大寨主不滿。但此計劃卻需要利用此點。”
高慕青狠狠的瞪着林覺不說話。林覺輕聲道:“大寨主不妨答應了和他的婚事,這樣便可讓他放松警惕。咱們或可設個請君入甕之局。婚禮當日,或酒中下毒,或婚宴設伏,或洞房刺殺,總之,婚禮當日他總不能帶着一堆護衛在旁吧,即便帶着,數量也不會多。隻要他能引得他來此,并疏于防範,便可以優勢人手乘其不備将其擊殺,并剪除其黨羽。擒賊擒王,殺了仇彪和一幹黨羽之後,便可清洗餘孽,重新掌控山寨了。大寨主以爲如何?”
高慕青臉上泛紅,嬌聲怒道:“你要我跟着殺父仇敵成親?絕對不成。”
林覺咂嘴道:“這是假的啊,又不是真的。隻是利用婚禮,将他和他的黨羽一網打盡。”
高慕青搖頭怒道:“我知道是假的,可是我高慕青清清白白的女子,卻要背上跟這畜生成親的惡名,這絕對不成。我甯願帶人去正面挑戰他,也不願背負這等污名。我知道你的想法很好,但我做不到。任何人都成,隻決不能跟他拜堂。”
林覺急的跺腳,這大寨主怎地還有些一根筋,這可是最好的讓仇彪放松警惕的機會,可是她卻在這種事情上斤斤計較。但他卻也似乎有些理解高慕青的感受。雖然是爲了報仇,但畢竟要公開宣布嫁給殺父仇人,從情感上很難接受。而且林覺覺得,即便是自己勸說她勉強同意,到時候高慕青怕是也要露出破綻,反而會引起仇彪的懷疑。
“大寨主,要不然這樣,還有個辦法可以起到同樣的效果。那便是大寨主随便找一個人宣布成親,那仇彪必然會惱恨不已。婚禮當日必是要來鬧事的,那也是對他動手的機會。這其實和答應他的婚事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逼得他主動來此,入我們的圈套。若是随便一個什麽人的話,大寨主便無需背負不可接受的惡名了。”林覺皺眉沉聲道。
高慕青想了想點頭道:“這辦法倒是可行。你覺得他一定會來?”
林覺笑道:“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的心思。特别是他自以爲一切盡在掌握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個人跟他搶女人,他能咽得下這口氣?他若不來鬧,便說明他并不喜歡你,心裏根本沒有你。那麽之前的那些傳言都是假的。至于他喜歡不喜歡你,我說了不算,這需要大寨主自己判斷,畢竟大寨主是當事之人。那麽以大寨主看來,仇彪你對是否是喜歡的發瘋呢?”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