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情形來看,要想達到此行的目的,想以和平方式談判條件,讓他們交還壽禮怕是不太可能了。種種迹象表明,做這件事的二寨主仇彪并非好相與之人,林覺認爲,這件事跟他幾乎沒有商談的可能。自己一旦表明身份,這位二寨主仇彪很可能會立刻宰了自己等人。
那麽,能接洽的人便隻有一個,那便是高慕青。之前雖有所顧慮,但當查明高元奎死因之後,林覺的手中便有了籌碼。若是能在高慕青面前挑明此事,高慕青必和仇彪反目成仇。林覺就是要在這山寨之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從而行火中取栗之事。
距離上次挖墳已經過去了四天,林覺很是着急。因爲時間越久,高元奎墳墓被挖的事情便越容易敗露。雖然那日走時加以複原,但畢竟倉促行事難免留下痕迹,有心人隻要在墳前走一圈便知道墳墓被人動過。好消息是,那日之後,天氣一直不好,北風刮的猛烈,當中還下了好幾場雨。這種天氣之下,高元奎的墳墓那裏去的人應該很少,發現的可能性也不大。但那墳墓經常有人打理,天氣一轉好,怕是便有人去打掃清理,那便有可能會發現墳墓被人動過的事情。
從時間上來看,已經到了十月中旬,距離最後約定的裏應外合強行攻擊的期限已經隻剩下十多日了。林覺相信外邊的兵馬已經準備就緒,自己在山寨之中遲遲不能達到目的,那麽外邊是一定會準時發動強攻的。而強攻的後果将是毀滅性的,之前林覺以爲裏應外合會破了山寨,然而到了山寨之後,目睹這座島上的銅牆鐵壁一般的工事和防守,林覺知道,這座山寨絕非那偷偷調來的幾千水軍所能攻破的。
以上種種,都教林覺坐立不安。馬斌沈昙他們也是急的不行,無人處總是焦急詢問林覺下一步該怎麽辦,如何能盡快行事雲雲。林覺隻能勸他們稍安勿躁,等待機會。此刻急躁無濟于事,越是心急,越是辦不成事兒。
十月十二,天氣放晴。數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冬陽照耀之下,空氣暖洋洋的,不像是到了冬天,倒像是陽春三月重臨人間。而這樣的天氣卻讓林覺很是擔心,他擔心天氣轉好,那挖墳的秘密也将保不住了,或許會掀起渲染大波。
不過,林覺期待的機會卻也在這焦灼的心情之中到來了。上午時分,下邊傳來消息,湖匪們昨日在外邊幹了一票,搶劫了一艘商船,繳獲了滿滿一船的物資。船東和押船的镖師都被殺了之後,這艘商船被土匪們開到了山寨下的碼頭。大批的物資被搬運上岸,按照山寨的規矩,幾乎所有的物資在清點之後都要被送到主寨的倉庫之中入庫,将來統一調用。
由于地形所限,物資進入主寨之中隻能采用人力搬運的方式,這需要内大量的人手。林覺所在的小隊也接到了調人搬運物資的命令。爲不影響夜間的巡邏,每隊隻抽調兩人負責搬運物資進主寨。這其實是個苦差事,搬運物資進入主寨之中要攀爬數裏的山坡,走亂石嶙峋之間的小道,會讓人精疲力盡。劉大寶當然沒考慮讓林覺去做這件事,他已經定下了兩名身材強壯的手下去做此事,然而,林覺找到了劉大寶主動要求去搬運物資。
劉大寶很是詫異,皺眉道:“兄弟,你這身闆還是不要自讨苦吃了,你也不看看,差事一來兄弟們個個都擔心自己被派去,你倒好,還主動要求去。”
林覺笑道:“劉隊正,其實我隻是想進主寨瞧瞧而已。來到山上都二十天了,我還沒去主寨内瞧瞧去。很想進去看看咱們主寨的威嚴。”
劉大寶翻着白眼道:“你道是主寨裏可以閑逛看風景的麽?主寨内戒備森嚴,胡亂走動會被抓住砍頭的。再說了,那裏有什麽好瞧的?我在島上這麽多年不也隻進去了七八次而已,裏邊走路說話都不自在,反不如在外邊逍遙。曾經上邊調我如主寨值守,我都拒絕了呢。”
林覺笑道:“我隻是瞧瞧,滿足一下好奇心便罷。你讓我去便是了,了了心願,我便安穩了。”
劉大寶很是無奈,見林覺似乎真的很想去瞧瞧,便也不再多說,隻道:“讓你去可以,但你需的答應我不能亂跑亂走,否則的話,你闖了禍是要連累到我的。”
林覺笑道:“隊正請放一萬個心,我還能不要命麽?要不這樣吧,隊正畫一張地圖,告訴我那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是禁區,這樣我照着地圖走路,便不會鬧出事來了。”
林覺說着話其實有些冒險,須知要獲取主寨地圖的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有别的企圖。但現在這種情形之下,林覺認爲劉大寶不會有什麽别的想法。果然,劉大寶不疑有他,拿了樹枝在地上開始畫了起來,何處是主寨大廳,何處是兵營倉庫等等簡單的畫了個大概。
“本人其實也隻進去了數次,上一次還是一年前,不知主寨之中格局是否變動。也隻能畫個大概。總之你跟着别人一起走,東西隻需搬到寨東側的大倉庫便好,其他的地方你根本也不要去就成。”劉大寶道。
林覺将那張簡易地圖牢牢記在心中,口中道:“放心便是,絕不會出事的。”
得知林覺要去搬運東西去主寨之中,馬斌和沈昙立刻便明白林覺是要進去行事了。馬斌當即提出要跟林覺一起去,要林覺去跟劉大寶說,自己願意成爲另外的一個人手。林覺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今日之事無需太多人手,又不是去放火殺人,根本不必要馬斌一起去。反而他跟着去,自己多一份擔心。自己進去之後,若是行事不利,那也隻是自己一人承擔,何必再饒上一個馬斌。
馬斌無奈,隻得和沈昙低聲囑咐林覺一切小心在意,目送林覺離營而去。
林覺和三四百名喽啰們一起下到島下碼頭上,搬運哪些碼頭上堆積的物資。林覺當然不會去扛糧包之類的,搶了兩匹布抗在肩頭。然後跟着衆喽啰一起沿着山道往主寨行去。其實這兩匹布也自是不輕,一匹布重達三十多斤,兩匹布便有六七十斤之重,雖然比不上扛糧包的重量以及那些需要兩人擡着走的物事,但扛着兩匹布上山也是件苦差事。初時林覺還能跟上衆人,但不久之後便被大部隊甩開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這當然也有林覺故意爲之之故,林覺當然不能跟着一幹人等一起行動,那樣他便沒有了亂闖的理由。走走停停行了近一個時辰,太陽已經到了頭頂上,山道上已經隻剩下了林覺一個人扛着布匹在走路,終于林覺抵達了多日來隻能遠觀而不可到達的主寨寨門口。
一道石梁如一扇門一般擋在面前,周圍是嶙峋陡峭的山壁,根本無路可上。唯一一條上去了路便在石梁之側,半人工半天然的一條通道。而石梁上下,山石之間箭塔林立,暗堡密布。一道巨大的鐵條鑲嵌的木門依着石梁西側而建,高達三丈,兩扇門在一起寬逾四丈。
林覺被這險要的地勢所震懾,這種地勢稱得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即便下邊被人攻占,這主寨依舊是險要不可攻之處。這樣的地形,隻需數百人便可阻擋數萬大軍的攻上。隻要物資齊備,大可堅守多日無虞。
“那小子,亂看什麽?幹什麽的?”石梁上方守門的喽啰探頭向下大聲喝問道,周圍十幾座箭塔上的弓箭手們彎弓搭箭對着林覺,随時一聲令下便似乎要将林覺射成刺猬。
林覺忙拍着肩頭上的布匹叫道:“我是來抗貨進庫的。”
“怎地到現在才到?前面的都已經進去了,怎地你還在後面?”
“實在是爬不動路,一路上歇了幾回,所以落下了。我這便抓緊送進去,還請放行。”林覺道。
守門的喽啰們其實也知道林覺是個搬貨的,隻是他們的職責是一旦無人進出便需關閉寨門。林覺到來時,大批搬貨的匪兵已經進去了,寨門已經關上了,所以必須再盤問一次。
“罷了罷了,兩匹布将你累成這副狗樣,真他娘的膿包。快些進去吧,裏邊可不許歇息了,倉庫在東南角。”守門的喽啰們奚落着打開了巨門中的一道數尺寬的小門。
林覺連聲道謝着,扛着布匹歪裏歪斜的進了寨門。石梁上和箭塔上的守兵們看着他吃力的樣子,紛紛出言譏笑,林覺自然是充耳不聞,鼓足氣力往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