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其實林覺便有這個想法,也曾經想付諸實施。但上一世自己過于謹慎小心,總擔心會因此而引發大禍,所以一直停留在腦海之中。偶爾畫出來的一些圖紙,也都是匆匆燒毀不留痕迹。但這一世,林覺從一開始便決定要想辦法弄出幾樣來。而現在,自己即将要去冒這一世最大的一個險,他必須要做好準備。這也是他要梁王郭冰提供能工巧匠給自己的原因。
這些東西在這個年代制造出來是非常有難度的,其中的絕大部分甚至根本無法實施,但有那麽幾樣林覺覺得還是可行的。其中便包括林覺畫了好幾頁的那種火槍。
大周朝,火藥的使用已經是很普遍了。重大的節慶和慶賀活動,焰火爆竹都會燃放,杭州城中也有專門制作焰火爆竹的作坊。隻是作爲火器而言,這些火藥的純度不夠,故而大周朝軍中并未大規模裝備火器。有一種叫做突火槍的火器,曾經有人要求在軍中推廣,然而實際使用的效果卻差強人意。射程不遠,勁道不足,甚至不如連弩和弓箭。在軍中試用之後,被人恥笑爲‘勢不能穿魯缟也’。最終淪爲堆在倉庫裏落塵的廢物。所以大周朝中火器并未引起足夠的重視。
然而,在林覺看來,火器的威力顯然比冷兵器要厲害的多。這是地球上那一世中每個人都知道的常識。作爲一個見識了熱.兵器威力的人,林覺當然知道手握一個能擊發的火槍将給自己極大的安全保證。特别是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身軀之下,若是附身的是個武藝高強的魁梧大漢,倒也少了很多擔憂了。
火藥的威力大小跟很多因素有關,但林覺親自剝開本地出産的煙花之後,發現這裏的問題是火藥的純度不夠。木炭硫磺硝酸鉀是火藥的基本配方,然而這裏的火藥中含有大量的泥沙和其他雜質,以至于燃燒不夠猛烈,威力不夠。要想摒棄這種普遍使用的黑.火藥,弄出後世替代的梯恩梯那樣威力巨大的炸藥來,這顯然非林覺所能,所以隻能在純淨火藥和配方上做文章。除此之外,大周朝冶煉技術已經很強大,鑄造出不會炸膛的槍管來也絕不是難題。
當然,這些事情林覺一知半解,他需要借助郭冰手下的能工巧匠解決問題。還有幾樣東西,林覺也打算一并拿去,交于工匠抓緊打造,在短時間内制作完成,好帶在身上。
初更時分,王府來人請林覺過府,林覺知道,那是從被劫現場趕回來請罪的王府衛士副統領以及水軍副指揮使回來了。按照今日上午和郭冰商定的結果,林覺需要詳細的詢問被劫現場的細節,同時他們也将帶回土匪們的第一手資料。
乘着林伯庸專用的馬車,林覺趕到了梁王府中。管事的引着林覺匆匆來到王府二進的中廳之中,那裏燈火通明瓦亮,五六個人已經坐在那裏等候了。
林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裏垂頭喪氣的林柯和林潤二人,作爲林家負責此次漕運的首腦,兩位公子自然也在事發之後随同衆人一起回來請罪。漕運船隊也暫時停泊不發。
見到林覺到來,林柯和林潤面有訝異之色,他們知道王爺在等人來,但不知等的卻是林覺。而林覺卻也很是頭痛,他絕不想讓林柯見到自己出現在這裏,因爲林覺并不想引起更多人的主意,這是個關乎保密的問題。
見過梁王之後,郭冰顯然并沒有着重的介紹林覺的身份。座上幾人除了梁王父子和林氏兄弟之外,還都以爲林覺隻是王府中的一名負責記錄的師爺。
“好了,你們可以說說事情是如何發生的,要詳細講述,不得遺漏隐瞞。誰先來?馬副使,不如你先說吧,你是皇城司的人,本王要先聽你說。”梁王爺冷聲開口道。
一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穿着精緻盔甲的大漢上前拱手道:“卑職馬斌愧疚不已,此次差事出了大差錯,卑職罪無可恕。”
郭冰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楚情形,尋找應對之策。馬副使,你是聖上從京城派來負責接應押送壽禮的,你自然是責無旁貸,但現在卻也不是論罪的時候。說說是怎麽個情形。”
馬斌是皇城司指揮副使,這一次他本以爲讨了個好差事,來杭州随船押運壽禮上京本不是件難事,成功後便是一樁功勞。然而沒想到,這麽簡單的差事居然辦砸了,他心中的郁悶可想而知。他很精明,沒敢放出消息,他知道現在隻有和王爺他們一起想辦法弄回壽禮才能将功贖罪。
“王爺,說來奇怪。本來一路平靜的,在寶應湖灣一停泊,當晚便冒出了數百水匪。外圍的甯海軍居然攔都攔不住,讓他們沖進來上船放火了。下官和貴府衛士副統領何超帶着人立刻警戒,以防被賊人上船。本來衆多糧船圍着運送壽禮的大船,不知是誰下令讓糧船散開,以至于将我們的船暴露在外。上百名水匪登船,我等拼死迎戰,死了幾十個兄弟,最後迫不得已,隻能跳船逃命。王爺,下官知道不該棄船,該以性命守住船隻,這一點卑職百死莫贖。然這之前水軍護衛不力,有人爲了保糧船而至壽禮于不顧,是否也是罪魁?下官回來杭州,便是要禀報王爺這一點,卑職可死,但他們不能無罪,也一樣該死。”
馬斌氣呼呼的大聲說道,一邊說一邊還瞪着站在身側的幾人。其中便包括負責保護漕運的甯海軍副指揮使嶽松林和面色難看的林氏兄弟二人。
“馬副使,你這話說的什麽意思?當時我們水軍的船隻可是一刻沒停的在外圍巡弋警戒的。一下子從蘆葦蕩中沖出幾十艘快船,跟個老鼠似的亂鑽,我們的船隻大,追趕不及,能有什麽辦法?你這話意思是說我們放他們進來劫持禮物的?這話我嶽某人可承受不起。我們可是盡力做了份内的事情,後來也成功的擊殺了二十多名匪徒。但運送壽禮的船被劫走,怎麽是我們的責任?但凡你們不要那麽亂,保持隊形,或者是你們能防住土匪上船,也不至于情形如此糟糕。”
“什麽?你倒是一推幹淨,你的意思是你毫無責任了?虧你還是領軍保護的,都成現在這個情形了,你還抵賴推诿?當真可笑。”馬斌怒喝道。
“我可沒說我們沒責任,我嶽松林也甯願受罰,但這其中是誰的責任,可要說個清楚。該我們的錯我們一點也不推诿,有人想給我們扣黑鍋,我們卻也不答應。”嶽松林冷聲喝道。
兩人當着郭冰的面便開始相互指責丢鍋,這讓郭冰惱怒不已。終于一拍桌案怒喝道:“你們眼裏還有本王麽?事情出了,現在就想都脫離幹系。本王告訴你們,壽禮不奪回來,誰也脫不了幹系,一個個都得掉腦袋。”
郭冰一發怒,這兩人可不敢再犟嘴。梁王爺可不是好惹的,惹惱了梁王,就算立刻宰了他們兩個,朝廷也不會怪罪梁王。他雖隻挂着的太保之職是個虛職,但他說話可是有分量的,他可是聖上的親弟弟。
林柯和林潤在一旁一言不發,其實這兩人争論之中共同提到的一點便是,糧船爲求自保而置壽禮船于不顧。林覺顯然聽出了這一點,他向梁王打了個眼色,對着林柯指了指。
梁王立刻會意,轉向林柯,沉聲喝問。
“林柯!”
林柯吓得身子一抖,腳步虛浮的上前來跪倒磕頭道:“罪民在。”
林潤雖未點名,卻也趕忙上前跪在一旁。
“是你下令糧船散開,将運送壽禮的大船暴露在外的麽?”梁王冷森森的喝問道。
林柯顫聲道:“罪民該死,罪民一時糊塗。當時船隊起火,地方狹窄。火勢有蔓延之态,罪民恐整個漕運船隊都将不保,于是便命他們疏散開來。罪民本意是要保護整個船隊,卻沒想到釀成如此大禍。小人罪該萬死,懇請王爺責罰。萬死難辭其咎。”
林柯的态度倒還算端正,他沒有否認他的命令造成的後果,坦然承認了這一點。這反而讓人覺得他的動機純正,之前衆人心中對他如此下令的目的有所疑惑,但換位一想,其實他做的也沒有什麽大毛病。
“萬死難辭其咎,本王便是将你活剮了,又能怎樣?你一萬條性命也抵不過那兩件壽禮。你林家會因爲此事而被抄家滅門,你可知道?蠢材,都是蠢材。兩千多兵馬保護,包括船工在内四五千人的人手,被區區幾百土匪給弄得焦頭爛額,闖了這麽大的禍事,你們真是一群蠢材!誰能告訴我,這事兒怎麽辦?啊?”郭冰捶打着桌子怒罵,座下衆人無一人敢說話,都如喪考妣,哭喪着臉垂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