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謙皺眉道:“你不該爲這些事分心的,明年秋闱大考,你現在不抓緊努力的話,到時候遺恨考場,我薛某人倒是沒什麽,你恩師的臉可挂不住。莫看他成天說不在意科舉之事,但他的學生若是名落孫山,豈非是個天大的笑話。”
林覺唯唯諾諾的點頭,态度極其誠懇,但就是咬定要請假,薛謙卻也無計可施,隻得應允。
林覺又去了後山見方敦孺夫婦和方浣秋,方敦孺倒是沒說什麽,方敦孺可一點也不爲林覺擔心,因爲隻有他知道,自己這位弟子的才學應付科舉已經綽綽有餘,根本不用擔心他浪費時間什麽的。
倒是方師母叮囑了一大堆話,告訴林覺出門在外要注意些什麽。說什麽‘在家日日好,出門處處難。’又什麽‘荒村雨露宜眠早,野店風霜要起遲’;‘出門在外,要特别的照顧自己的身子。’之類的話。林覺聽了并不覺得啰嗦,反而感覺到了慈母般的溫暖。這正是他最珍惜的一份情感,從上一世一直到這一世,他說求的便是這種在林家得不到的慈愛和關懷。對于很多人來說,這是一直唠叨,但對于林覺來說,這是價值連城的寶貴情感。
得知林覺要離開杭州一段時間,方浣秋卻有些悶悶不樂。這段時間,和林覺之間的關系偷偷的挑明之後,方浣秋對林覺已經到了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境地。隻要一兩日見不到林覺,方浣秋的情緒便很是低落,慵懶的無心梳洗。而當林覺來到後,她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變得充滿了活力容光煥發。目睹女兒的狀況,都是過來人的方敦孺夫婦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毫無疑問,女兒已經對林覺情根深種了。夫婦倆的心情很複雜,他們不知道這件事該如何收場。林覺不可能娶浣秋,林覺眼看就十九歲了,這一兩年必是要成親的,到那時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所以,一方面他們爲方浣秋在有限的生命裏能享受到一個妙齡少女該有的情感體驗而高興,另一方面,他們也爲此深深的擔憂。
方師母将林覺拉到一旁低聲囑咐他好好的跟浣秋說一說,擔心浣秋會因此而心情低落。林覺來此的本意便是今日來跟方浣秋告辭的,自然是滿口答應。
後山石崖之下,一番親憐密愛之後,方浣秋依偎在林覺懷裏,雙臂緊緊的抱着林覺不松手,眼睛裏有些濕潤,呼吸也帶着滾燙的氣息。
“我隻是去一個月而已,很快便會回來的,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林覺捧着方浣秋端麗的面龐輕輕愛撫,低聲安慰道。
“不知爲何,我覺得你這一去便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很害怕。我很害怕失去你。我是不是糾纏的你太狠了,你已經開始厭煩了吧。”方浣秋紅唇蠕動,輕聲說道。
林覺在她淡淡的紅唇上親了一口,微笑道:“秋兒,你何時變得這麽不自信了?你瞧瞧你,相貌氣質才學無一不佳,天下人不知有多少願意得你青睐,我林覺自然也爲你傾心。得你青眼有加,是我林覺的福分,我又怎會離開你。”
方浣秋輕聲道:“道理其實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見不到你便心裏空空的。我娘私底下都說我了,說我不該這麽纏着你,要我克制自己。因爲……畢竟……畢竟我們成不了夫妻,我也活不了幾年。這些我都知道啊。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林覺心裏很疼。說實話,一開始他是抱着憐憫的心态接納方浣秋的。畢竟林覺是知道方浣秋的命運的,而自己目前确實對此無能爲力。一方面是師母的話讓林覺覺得應該給方浣秋一個完整的人生,另一方面方浣秋的一往情深也确實打動了林覺。而且一個如此美麗純潔的女子對你表達情意時,很少有男人會拒絕。然而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林覺對方浣秋卻是真正的愛慕上了。方浣秋身上有很多的閃光點,雖有些小脾氣,被方家夫婦寵愛的有些嬌氣,但她骨子裏是個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少女。從小接受了方敦孺良好的教育,雖是小家碧玉,但卻不亞于大家閨秀般的得體和端莊。這樣的女子若能娶她爲妻,那将是今生幸事。
然而現實卻很殘酷,方浣秋命不久矣,林覺卻又不知如何才能救她。他實不忍她就此香消玉殒,特别是當兩人情感越來越深之後,這種遺憾強烈的折磨着他。每每午夜夢回之時,想起這件事來,林覺都輾轉難眠。但今日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
“秋兒,你莫傷心難過,你也不要多想。待我此次出行歸來,我要禀報家主,請媒妁之言上門提親,我要娶你爲妻。你的病也不要擔心,我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治好你的病,哪怕是上天攬月,下海捉龍作爲藥物,我也要去做。”林覺沉聲說道。
“什麽?”方浣秋驚愕的坐直了身子,臉上開始潮紅,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莫激動,千萬莫激動。深呼吸,深呼吸。”林覺擔心她犯病,忙安慰道。
方浣秋大大的吸了幾口氣,顫聲道:“我沒事,莫非我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麽?”
林覺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沒聽錯,我要娶你。遠行歸來,我便請人上門提親,将你娶過門。”
方浣秋愣愣的看着林覺,眼睛裏湧出淚來。林覺柔聲道:“怎麽?你不願意麽?”
方浣秋猛烈的搖頭道:“不是,我是太開心了。得君這一句話,浣秋雖死足矣。可是,我知道這是不成的,我的病不能好,也不能嫁人生子,你這麽做是在憐憫我。我也不能害了你,我若死了,你豈非成了鳏夫了,名聲可不好聽。”
林覺呵呵笑道:“你想的太多了,記得那天葡萄架下我跟你說的話麽?生當如夏花之絢爛,生一日便當痛痛快快享受人生,想的太多反而無用。我會四處爲你尋醫問藥,治好你的病。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治不好,那又如何?就算是死,你也有權享受人生的過程。你該有一個完整的人生。至于……能否生子這種事,也許……也許會有辦法的。現在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方浣秋羞紅了臉,生子便要同房,身子能否吃的消确實不知,母親曾私下裏告訴自己,那事兒決不能做,否則會要了命。這當然是告誡她和林覺在一起不要過火,然而也确實是身體病症之故。不過想想之前,和林覺親個嘴自己都覺得要斷氣,現在親吻撫摸之下卻也覺得并無異狀,說不定那件事是能做的。
“總而言之,你不要多想。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除非你不願嫁我,那我總不能逼婚。反正你乖乖的在家裏等着,我回來之後便請媒人上門提親。這段日子我不在,你也不要天天垂頭喪氣的,你若是覺得悶得慌,我讓綠舞常常來陪你說話便是。”
方浣秋重重點頭,撲在林覺懷裏,緊緊的摟住他。林覺緊緊的抱住她顫抖的身子,嗅着她發髻的清香,心中所有的煩惱都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