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浣秋而言,花魁大賽隻是瞧個熱鬧,誰奪花魁她可是一點都不關心。但現在,方浣秋找到了參與感,因爲林覺助力望月樓的事情,讓她對也帶入了其中。
話本的排演今日已經是最後一次的集中排演了。經過半個月時間的打磨,每一個細節的反複推敲,這場名叫《杜十娘》的話本已經接近了林覺心目中所要的感覺。無論服裝人物燈光唱詞對白,林覺都傾注了很多的心力。望月樓中的衆女也不負衆望,從開始時候的生澀和不習慣,到現在的演繹自如,并沒讓林覺失望。
花了兩炷香的時間,林覺和方浣秋作爲唯一的兩名觀衆,完完整整的将已經完全成型的《杜十娘》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在帷幕拉上的那一刻,林覺微笑的點頭。雖然尚不知這樣的劇目是否會符合評審和百姓的趣味,但林覺認爲,這出劇目已經接近完美了。
身邊傳來輕輕的抽泣之聲,林覺轉頭看去,卻發現方浣秋正在輕輕的抹眼淚,似乎十分的激動。
“師妹,你哭什麽?”林覺笑問道。
方浣秋眼睛紅紅的轉過頭來到:“我被感動了,好悲慘的故事,但是,卻又很好看。這話本真的是你寫的麽?這要是在花魁大賽上演出去,必是滿場落淚了。”
林覺笑道:“這是故事而已,又不是真的,你不要太激動。你的身子不能太激動。話本是我寫的,但話本再好,演的不好也是不成的,這些人在這裏辛苦了半個月,便爲了這出劇目。總算是打磨成型了。你給挑挑缺點呗?你不是說要替我參謀參謀麽?”
方浣秋搖頭道:“我挑不出任何的毛病,無一不佳。此劇目即便不能奪魁,也必将流傳。”
林覺哈哈大笑,兩人說話間,屋内燈光亮起,望月樓一幹出演的女子紛紛從帷幕之後出來,謝莺莺和男裝飾演公子李甲的紅袖一起帶着衆人來到林覺面前施禮。
林覺和方浣秋忙站起身來還禮。
“林公子對衆人的表現還滿意麽?今日是最後一日,若有可琢磨之處,還可有一日時間更改。”謝莺莺笑容滿面的道。
林覺笑道:“我是挺滿意了,不知那些大賽的評判滿意不滿意。”
謝莺莺笑道:“奴家和衆姐妹隻要公子滿意便好,至于其他,順其自然吧。公子不是說,做好自己能掌控的部分不留遺憾便好麽?公子盡力,我們姐妹也都盡力了。”
林覺點頭道:“很好,帶着這樣的心态便好。我隻擔心你們萬一失利會生出失落之感。這出戲打磨至此,已告完成。你們現在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靜待明晚的花魁大賽了。”
衆女一起鼓掌,面露喜悅之色。謝丹紅和蘭娘吩咐衆人更衣換裝收拾東西準備回望月樓。謝莺莺陪着林覺和方浣秋出了門來到院子裏。
秋陽下,天高雲淡。謝莺莺一直送林覺來到院子門口,駐足道:“林公子,奴家便不遠送了,奴家要收拾收拾,下午輪到我望月樓的初賽甄選,若是連初賽都過不了,那豈非白忙活了。奴家要将公子那首一剪梅的譜曲和唱技再打磨一番,我可不想陰溝裏翻了船。”
林覺呵呵笑道:“這事兒絕對不會發生。還有,那首一剪梅不是我寫的,而是你寫的。到時候可千萬莫說漏嘴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便是。明日午後我們登上你們的紅船咱們再聊便是。”
謝莺莺點頭答應,盈盈下拜送别林覺和方浣秋二人。
林覺帶着方浣秋出湧金門前往西湖。那裏是花魁大賽舉辦的場地,林覺想來瞧瞧。來到湧金門外,但見西湖東岸一側的碼頭山,堆積着大量的木頭和毛竹。十幾艘大船正從岸上載着原木竹排等物運往離岸百步之外的水面。那裏,由浮排和原木搭建的一座方圓二十丈的巨大浮台正在成型,那便是明晚突入複賽的十五家青樓角逐花魁的競技之地。
那浮台的格局已經初見雛形,一面封閉,三面開放。封閉的一面自然是供人換裝候場之用,其餘三面環水,面朝東邊的杭州城牆,距離岸邊百步的水域可以停靠船隻,而且岸上的大道乃至城牆城樓山都可以供人觀看。這應該是充分考慮了明天晚上前來參與的人數。
林覺和方浣秋欲乘船靠近細看,還沒到碼頭便被幾名兵士上前攔阻。
“奉知府嚴大人,杭州甯海軍指揮使宋大人之命,昨日辰時到明日午時,西湖沿岸以及水面由甯海軍水陸兵馬封禁,保證花魁大賽的正常進行,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布告在城門口,你們沒瞧見麽?”一名士兵指着城門口高聲喝道。
林覺忙帶着方浣秋回轉進城。剛才出城時确實沒注意張貼的布告。駐紮在杭州府的正規軍甯海軍都已經出動維持治安了,足見官府對此次花魁大賽的重視程度。須知甯海軍可是正規軍,若非大事,他們是不會出動的。
林覺雖兩世爲人,上一世幾乎在杭州城呆了他的整個人生,但花魁大賽卻一次也沒參加,更不知場面和氣魄居然如此的隆重和龐大。從進入八月以來,親眼看到的和親身感受到這場盛事的隆重程度,林覺的心裏也開始激動和期盼了起來。
上一世自己錯過了多少精彩之事啊,自己怎麽能那麽渾渾噩噩的過了一輩子呢?當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
午後未時,位于杭州館驿大廳之中設立的花魁大賽預賽的考場便設立于此。外間的等候之處,二三十名青樓女子在丫鬟和媽媽的陪同下各據一方屏風之後等待上場。上午的預賽中已經有十名入圍者。萬花樓的楚湘湘、群芳閣的顧盼盼,飄香院的艾真真等十名花魁的有力競争者已經入圍。特别是楚湘湘和顧盼盼,兩人分别以一首當時詞壇雙壁的東方未明和司馬青衫的新詞譜曲歌舞,一曲既罷便直接鎖定了直接晉級的名額,而無需時候集中推議,可謂是實力強勁之極。
謝莺莺坐在一座青竹屏風之後的小幾旁喝着自帶的潤嗓的茶水等待着。一旁的謝丹紅明顯有些緊張,不時的朝屏風外張望着。她太在乎這次花魁大賽了。本來她沒打算參加的,但後來謝莺莺拿來了那個《杜十娘》的話本,打動了她的心。
這話本簡直太貼合青樓女子的生活了,而她自入花界以來,類似的這種悲劇不知在眼前發生了多少回。那些希望找個良人托付終身的青樓女子們,不知有多少被人背棄踐踏,落得落魄身死的結局。而她自己也曾經遭遇不良之人,雖未如杜十娘般的悲慘,但也心有戚戚之感。所以她同意了謝莺莺的請求,一方面是話本打動了她的緣故,另一方面,望月樓也确實到了生死存亡之時。被打壓的已經沒有活路了,唯有奪得花魁方可扭轉。
但這半個月,望月樓分文未入,反而因爲排演這出劇目而花費巨大。謝莺莺拿出了體己,謝丹紅也動了老本。滿打滿算,已經投入了近五百兩銀子的巨款。謝丹紅怎能不在于這次的結果。那是自己的養老錢啊,自己在花界這麽多年,其實積蓄不多,因爲她不忍對樓中姐妹太過盤剝。她也是風塵出身,自知其中的甘苦。
屏風外傳來一名女子的哭聲,同時夾雜着一個婦人的喝罵:“小蹄子,讓你平日多學些本事,你就是不肯。幹咱們這一行,難道便是躺下張腿那麽簡單?如今杭州城花界那一座樓中不是卧虎藏龍各有本事,偏偏老身瞎了眼,捧了你當頭牌。成天的不上進。連個預賽都過不去,還成天胡吹大氣說要當花魁,丢盡了老身的臉。老身可告訴你,此次報名的花銷可要從你身上扣掉。哭什麽哭,早知如此,平日怎不上進?走走走,丢人現眼……”
婦人的怒罵聲和女子的哭泣聲逐漸遠去,謝丹紅咂嘴搓手低聲道:“金水閣的頭牌婉婉姑娘看來是沒過關了。哎,這已經是連續第六個失利了。三十人争奪五個席位,這可太難了。太不公平了,憑什麽上午便送了十個席位?哎!”
謝莺莺皺眉對謝丹紅道:“媽媽,你這般焦躁,弄得我都緊張了。不要緊張好麽?你一直坐立不安的,教人心裏很不安。咱們不是說好的麽?若真是連初賽都過不去,我負全部責任。花魁大賽之後我……我梳籠開始接客便是。”
謝丹紅忙道:“莺莺,媽媽不是那意思。罷了罷了,媽媽不該弄得你緊張。我出去待着便是。讓你一個人清靜會。”
謝丹紅歎着氣往外走,互聽外邊有人高叫道:“望月樓,謝莺莺姑娘。請入廳中參賽。”
謝丹紅猛轉身,但見謝莺莺緩緩起身,抓起身邊春凳上擺着的琵琶抱在懷裏。
“哦哦,來了來了!”謝丹紅連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