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虎口中得知今日情形的綠舞很是無語,說好的是去讀書,怎地跑去替人挖坑了。公子長這麽大也沒幹過這麽粗重的活,身子如何能吃的消?
捧了茶水送進房裏時,林覺躺在軟榻上哼哼。綠舞甚是心疼,在一旁輕聲詢問道:“公子身子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個郎中來瞧瞧?”
林覺閉目道:“不用不用,隻是身子疲乏酸痛罷了。看來得經常鍛煉才成。”
綠舞遲疑道:“要不……我替公子揉揉?身子酸痛的話,揉一揉便好了。”
林覺睜眼笑道:“不用了,我自己累了還要折騰得你一起累麽?你以前替娘按摩捶腿,每次是滿頭大汗的,那也是很累人的。”
綠舞笑道:“我不怕累。我早已習慣了。我還是替你揉一揉,你閉着眼睡覺便是。一覺醒來,明日便好些了。”
林覺笑道:“罷了,那便有勞你了。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說。”
綠舞嗯了一聲,輕輕坐在軟榻木沿上,撸起袖子伸出兩隻手來,但卻一時之間不知往哪裏按摩。林覺翻了個身指了指腰部道:“腰有些酸,後背有些酸。”
綠舞伸手過去,摸到了林覺薄薄中衣下熱乎乎的皮膚,臉色忽然通紅。好在林覺已經背對自己,倒也沒看到自己的窘迫的樣子。
林覺眯着眼,隻覺的一雙小手溫軟如棉,像隻小壁虎在腰上爬動着,麻酥酥癢酥酥說不出的舒服。一人享受按摩,一人面紅耳赤的不敢說話,屋子裏忽然靜了下來。空氣中隻有微微的呼吸聲和綠舞身上發出的淡淡的香氣在緩緩的流動。
不知過了多久,林覺打破了沉默開口道:“你定想問一問秋容的事吧。午前我讓小虎護送她去了松林集。小虎親自送她上了車離開的。現在怕是早已出了杭州府地界了。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綠舞的手停了停,籲了口氣道:“那就好,但願她一路平安吧。”
林覺笑道:“那是一定的,如今是太平盛世,出門倒也算安生的很。實際上内陸州府比咱們杭州府倒還安生些,不像咱們杭州府,深受海匪之患的騷擾。”
綠舞嗯了一聲,手指輕輕的在林覺的後背上揉捏着,已經用了些力道。
“綠舞……”
“嗯?”
林覺忽然沉默了。
“公子要說什麽話?怎地說了一半?”
林覺轉過臉來看着綠舞在燭光下朦胧的小臉,坐起身來道:“秋容臨告别的時候對我說了幾句話。”
綠舞忽然感覺到慌亂起來,她從林覺亮晶晶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中突然感覺到了什麽。低着頭捏着衣角不敢出聲。
“秋容說……你擔心将來會離開我是麽?”林覺輕聲問道。綠舞低着頭紅着臉輕輕的點了點頭。
林覺笑了,伸手過去拉住綠舞的小手攥着,低聲道:“你爲何會這麽想?我娘過世之後,你我相依爲命,我們其實已經是一家人了。我離不開你,更不要說要讓你離開我了。除非你自己想離開我,那我可沒法子。”
綠舞擡起頭來,明媚的大眼睛飛快的看了林覺一眼,又趕忙低頭道:“綠舞……綠舞是主母買來的,怎會離開?公子以前說過,當長大了便讓我走的,說我笨的很。所以我才擔心。公子隻要不攆我走,綠舞怎也不會走的。主母臨終前交代了綠舞,要綠舞好好的照顧公子的。”
林覺笑道:“我說過那樣的話麽?”
“你說過,就在三年前,那天我倒茶的時候不小心灑了茶,燙到公子了。公子便罵我笨,還說要我走。”
林覺仰頭想了好一會,腦子裏毫無此事的印象,畢竟那是以前那個林覺的記憶。那個少年沒印象的話,自己也搜索不到他的記憶。
“若真說過的話,那我收回便是。我是不可能趕你走的。不但不趕你走,若你願意的話,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你願意麽?”
綠舞渾身上下如火燒一般的灼熱起來,臉上紅的幾乎要滴血。她沒想到公子居然毫無遮掩的說出這話來,既讓綠舞歡喜的心都要炸裂開來,卻又讓人羞得難以啓齒。
“你不願意的話,也莫要勉強。我不會強求你的。我娘臨終前也讓我好好的照顧你。我當然不能違背娘親的話。當然,這一切都取決你是否情願。若是你有顧慮的話,此事不提便是,但我還是會照顧你,隻是當做妹子看罷了。”
林覺眼裏流露出了一絲失望,這失望被綠舞捕捉在眼中,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害臊了,因爲這有可能會讓公子誤解,會失去這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不不不,綠舞願意,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綠舞隻是覺得太突然了,綠舞算什麽?能讓公子喜歡,綠舞開心的要命。綠舞……願意伺候公子一輩子,隻要公子不嫌棄。”綠舞擡起頭來,鼓起勇氣叫道。
林覺呵呵笑了起來,伸手勾起綠舞的下巴,眯眼看着她粉紅的小臉,促狹的盯着她害羞的眼神瞧。綠舞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長長的睫毛抖動着,心髒噗通噗通跳的跟打雷似的。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這麽美的一個小美人兒,我林覺怎會讓你離開?爲了你,大公子我都敢鬥,你還不知道你在我心裏的位置麽?”林覺欣賞着眼前這張俏麗的少女的面孔,喃喃低聲道。
“公子……”綠舞叫了一聲,紅嘟嘟的嘴唇中噴着香氣。
林覺俯下臉,重重的吻了上去。綠舞身子一僵,差點暈倒。好在那個吻來的快,去的也快。綠舞尚未領略到人生中的第一個親吻的滋味,這一切便過去了。
“再過年餘,等你長大些,我便正式納你入門。況且,眼下我若想納妾,還需家主許可。萬一他們不準反而麻煩。總之,你是我的人,你記住便是。”林覺笑道。
綠舞重重點頭,隻覺林覺手臂攬在腰間,似乎要将自己拉到他懷裏去,綠舞咬咬牙身子一軟,撲在林覺懷中。林覺捧起她的臉,再次重重的吻了下去。
……
連續去了方家兩日,家的溝渠也在林覺和林虎的努力下勝利完工。一條溪流從後院的泉水池中蜿蜒流過庭院,滋潤了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和幾道菜畦,真個要把方師母笑的合不攏嘴。
方師母對林覺的印象無比的好,對林覺可謂關心備至贊不絕口。再加上林覺本身也嘴巴甜,手腳勤,哄得方師母合不攏嘴。
當晚,方敦孺夫婦在睡前有過這麽一段對話。
方師母歎息道:“咱們要是有林覺這樣一個兒子就好了。可惜了我們的浩兒福薄,三歲便夭折了。我身子孱弱,之後也沒能給你生個兒子。”
方敦孺咂嘴道:“說這些作甚?當初我出身貧寒,你不計較門戶之見嫁給我,已經是我方家之幸。子嗣之事雖然是大事,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方夫人道:“我要你納個妾,你就是不肯。别人還以爲是我不許你。方家無後,我心中難安。哎,這個林覺不錯,若是能召他爲婿,那也算是我方家半子了。我瞧他跟秋兒很是般配,秋兒對他也很好。兩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方敦孺皺眉道:“你在說什麽瘋話。我方敦孺娶你的時候便說了,絕不納妾,怎可食言?你也莫見着林覺好便亂點鴛鴦譜,你忘了浣秋的病是不能嫁人的麽?在京城時,宮裏的趙太醫都說了,浣秋這個病治不好。嫁人生子的事情便不要想了。你也莫要在浣秋耳邊說這些話,她自己其實也明白。”
方夫人流下眼淚道:“我的秋兒命苦,我也不知上輩子造了什麽孽。若是這輩子一直不能嫁人,豈非孤苦伶仃一輩子?”
“能活着便已經是幸運了。再說了,你覺得林覺更秋兒般配麽?我卻覺得不太好。我總覺的這個林覺身上有一股讓人奇怪的感覺。我閱人良多,應該不會看錯。他雖隻有十八歲,但卻給人一種飽經滄桑之感。他寫的那篇愛蓮說雖然好,但那那裏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寫出來的?浣秋便是沒這個病,我也未必願意将浣秋托付給他。看不透的人,便不可信任。”
“原來你竟然對林覺是這種觀感,那你卻又爲何收他爲弟子?”
“我收他爲弟子是因爲他是個可造之材。但我卻又心裏有些疑惑。莫忘了那個吳春發。當初不也是對我門尊敬有加。然而關鍵時候還不是背叛了老夫?所以老夫現在輕易不肯與人交心。這林覺嘛,還需要好好的觀察觀察。”
“……反正我覺得他挺好的,若非秋兒身患重病不能嫁人,我可是願意讓秋兒嫁給他的。庶子又如何?隻要自己有志氣,做事勤快,當有出頭之日。你不也說他書讀的很好麽?”
“罷了罷了,跟你這婦人說不清楚道理。睡吧睡吧,你這都是胡思亂想,浣秋的病治不好,一切都是瞎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