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早茶時刻

經過了這件事,林覺主仆倒也沒了遊湖的興緻,三人慢慢的往回走。路上,綠舞問及林覺爲何知道這等救人的手段,因爲她從來不知道林覺還有這等起死回生的手段,總是感覺到奇怪。林覺也不好解釋這是後世的基本常識,隻說是在書上學到的,綠舞也就偃旗息鼓了。

傍晚時分,三人回到自己的小院,正好遇到焦大挑着滿滿的一桶水進院子。這家夥倒是老老實實的履行着協定,這兩日把林覺院子裏的水桶挑的滿滿的。林覺誇獎了他幾句,給了他一塊糖餅,打發他離開。

綠舞帶着林虎去将院子一角的一座擺放雜物的屋子整理幹淨,擺了一張木闆床,取了鋪蓋鋪上,當做林虎的住處。雖然屋子小了些,隻夠擺一床一幾一張凳子,但林虎還是高興不已。在自己家裏,四口人擠着兩間小屋,林虎長期打地鋪睡覺。現在突然有了自己的小地盤,這種感覺完全不同。

林覺因爲身子有些乏累,救人時有些脫力,回到屋子裏便靠在椅子上眯眼休息。不久後安頓好林虎的綠舞捧着茶水送來,林覺都已經快要朦胧入寐了,卻聽綠舞站在面前期期艾艾的開口說話。

“公子,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林覺睜開眼睛笑道:“有事便說,什麽時候這麽吞吞吐吐了?”

綠舞愣愣的看着林覺道:“公子,剛才我們從那紅船上岸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了兩個熟面孔。他們鬼鬼祟祟的藏在柳樹後面,露了個臉便不見了。剛才在路上我一直在想他們是誰,想了半天也沒記起來。但剛剛我卻忽然想起他們是誰了。”

林覺皺眉道:“是誰?”

綠舞憂愁的看着林覺道:“是宅子裏的兩個小厮。因爲不常見,所以不太想的起來。但我現在想起來了,他們是主宅院子裏的小厮,一個叫阿平一個叫大權的。他們都是黃管家手下辦事的人。”

林覺睡意全消,慢慢的坐起身來,心中一片雪亮。

“你當真看到他們了?你的意思是他們似乎在盯梢我們?”

綠舞點頭道:“真的,我敢發誓。盯梢不盯梢的倒是不知道。被我看見後,他們便不見了。回來的路上我回頭瞧了幾眼,卻沒發現他們。也許是巧遇罷了。”

林覺冷笑道:“巧遇?哪有那麽巧的事?黃管事的小本子上怕是要記上我一筆了。我們從望月樓的紅船上下來,這不正是他們想看到的麽?”

綠舞擔心的道:“那可怎麽辦?要不咱們将救人之事禀報家主吧,免得誤會。”

林覺擺擺手道:“倒也不用了,這件事能解釋清楚,他們想拿此事來對付我,怕還是休想。到時候當場說出原委便是,也不是解釋不清的。我隻是對他們這種盯梢的行爲感到不快。爲了拿我把柄,都派人盯梢我的行動了,真是下作的很。不要擔心,我們行得正走得直,也不用去管他們。他們要盯梢,便由得他們便是。”“當真不用理麽?”綠舞躊躇道。

林覺笑道:“我說的話你還不信麽?去做飯吧,肚子餓了,身子乏了。早早吃了飯美美睡一覺,明日我還要去見家主,希望他準許我去松山書院讀書呢。家主應了,我還得去松山書院拜見方大儒,還不知道他收不收我呢。”

綠舞見林覺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倒也釋然了。隻短短數日的時間,綠舞見證了林覺的突然的改變。公子從庭訓那日起的表現已經讓人很是驚訝,今日更是還救了一個人的性命,讓人對他刮目相看。綠舞當然對他越來越信賴和依靠了。他說無妨,那便是無妨的,不用懷疑。

……

清晨,林家大宅後宅花廳之中,林家家主林伯庸身着一襲寬松的白袍坐在案幾旁的紅木大椅上。面前的桌案上,一隻磨得光滑锃亮的鳳嘴紫砂壺擺在那裏,旁邊是一小碟點心和幾碟素菜。

多年來,林伯庸習慣于清晨起來就着幾碟素菜喝上一小壺上好的龍井茶。而這早茶的時間,也是林伯庸聽取衆人禀報事務的時間。

此時此刻,林伯庸的身旁便站着林家的幾個核心人物。大管家黃長青身上的傷勢已經不礙走動,此刻他正躬身站在林伯庸的身旁。下首的幾張椅子上,長房三位公子和三房的林全都坐在那裏。在座的這四個人掌握着林家的全部生意,各管一攤,各自負責。

從長房大公子林柯開始,幾位公子簡單的禀報了各自經營的生意的一些事情。其實日常經營也大多是些瑣碎之事,林伯庸要他們禀報這些事情真正原因其實還是想讓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是家中之主,他們必須要明白這一點。當然,對于一些經營上的決策,林伯庸也會給出些意見,以免他們經驗不足做壞了事。全盤掌控還是很有必要的。

幾位公子禀報結束了,便輪到大管家黃長青了。黃長青要禀報的一般都是需要林伯庸親自參與的活動,或者是必須林伯庸拍闆的事情。大多是家族整體事務以及人際關系方面的交往。

黃長青替林伯庸續了茶水後躬身禀報道:“家主。昨日市舶司提舉萬大人派人來府再次請求确認,梁王府上要求采買的番國寶物能否如期到港。梁王爺對此事極爲重視,派人去市舶司衙門問了幾次。萬提舉對此也極爲關心。”

負責林家船行以及商船貿易的是長公子林柯,黃長青說罷,林柯便皺眉道:“這件事怎麽老是來問?我林家海外商船‘彙’字号和‘通’字号出海三個月,他們倒是來問了六七次。大海之上,異域之國,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誰能知道能否如期到港?還有,錢塘出海口翁山縣海島上的那些海匪也是一大威脅。每次出海都是在賭運氣。他市舶司就知道收稅銀,怎地不去想想辦法治治這些海匪?”

林伯庸皺眉擺手道:“林柯,哪來這麽多的牢騷話?這一次是替梁王爺采買珍貴的寶物,你當是尋常采辦番國貨物?告訴你們知道。這是梁王爺特意爲當今太後采購的祝壽的禮品。聽說其中還有當今聖上的一份兒。禮品單子也是得到太後首肯的,早就盼着得到的東西。豈能不擔心?東西要是不能如期到港,不能如期趕在太後的壽辰前送上去,那可不是一般的責任。虧你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林柯驚訝道:“原來如此,兒子事前不知道這其中内情。家主放心,我即刻放信鴿和商船取得聯系。按照正常的時間,下個月中旬應該可以準時到港。我估摸着此刻他們大概也離得不遠了。應該很快就能聯系上。爲了确保安全,我建議讓‘彙’字号從泉州碼頭靠岸,避開翁山縣的海匪,以防萬一。”

林伯庸微微點頭道:“就按你說的辦。雖然從泉州靠港還需陸路運送,但能少些風險最好。此事容不得半點差池,否則我林家恐遭大禍。當然了,此時辦成之後,咱們和梁王爺之間也拉上了交情,後面的事對我林家大大有利。市舶司提舉萬大人牽線搭橋,也是爲了我林家能和梁王府拉上些幹系。他也擔着極大的幹系,焉能不急?長青,一切順利的話,萬提舉那裏要備些厚禮。不能讓他白擔心,白幫忙。”

黃長青躬身笑道:“那還用說?八月節的時候給他送五百兩銀子去便是。”

林伯庸點頭喝茶。黃長青繼續道:“杭州府衙張通判派人來送帖子,邀請家主去他府上喝茶。”

“下午有安排麽?沒有的話,午後我去他府上便是。那裏是喝茶的事。一年一度的漕運押運上京的事要到了。他這是提前約我見面。一方面提前安排,一方面也是想要些好處罷了。”

“那便下午去見,下午沒什麽大的安排,到時候家主去見見他便是。”黃長青笑道。

“恩,還有其他的事麽?”

“還有就是……二老爺要銀子的事情。五千兩銀子我已經準備好了,跟家主說一聲,是否便直接派人送去京城?”

林伯庸點頭道:“送去啊,還等什麽?一會兒去我書房取一封書信,派人一起和銀子送去京城。”

二公子林頌皺眉道:“二叔怎地這麽大手大腳?一開口就是五千兩。這幾年都花了兩三萬兩了。咱們賺銀子有那麽容易麽?也不知道省些花。他們倒好,二房甩手花錢,我們累得半死。”

“閉嘴。你二叔是三司衙門副使,結交同好豈能寒酸?他的産業不是全交給我們經營着麽?再說了,我林家的目标難道是賺些銀子便罷?早就告訴過你們,我林家要想重新光耀門楣,必須重回朝堂。你見過誰看得起經商之家?你二叔是這數十年來我林家第一個登堂入室進入中樞的,他和我一樣,一心爲了林家的振興殚精竭慮。這些銀子是鋪路,可不是他自己花銷,是爲了林家的将來。今後誰再說一句這樣的話,便自己掌嘴。”林伯庸喝道。

林頌一臉的不服氣,但卻也不敢多嘴了。

林伯庸一口喝幹了茶水,轉頭問道:“還有其他的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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