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看着要複合的張常,心緒如麻。
她剛回國那會,前前後後忙着跑江舟創立的事,因爲沒有任何經驗可言,也不知找中介辦這些,一切都親力親爲,整天開車到處跑,就在找辦公室那日在這停車場裏遇到的這個人。
連日奔波的疲累讓她那日犯了個從未有過的錯,她的車被她跑得沒了油,屏幕上的提示被她按了後,她轉頭就忘了。
眼看着是開不到加油站,她坐在車裏一籌莫展,壓力大得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時,張常上前問她:“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故事就這麽開始的。
他幫她去加油站買油,留微信還他的錢,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再後來,江舟在這個樓裏“安了家”,午餐時他約她去樓下喝咖啡……在他持之以恒的追求下,沈蓁蓁答應了。
張常是樓下一家外企辦事處的領導,在c市屬于工資較高的一類人,上班幾年就在c市籌了首付貸了房,也買了個車。如果不是脾氣有些别扭,是很适合結婚的那類人。
可也就是這點相處後才明白的别扭,讓沈蓁蓁對他越來越提不起興趣。
分手時的難堪曆曆在目,沈蓁蓁淡淡開口:“抱歉。”
沈蓁蓁把花往他懷裏送,“以後别再給我送東西了。你沒事兒的話,我回去了。”
張常不接花,往後退半步,語氣笃定道:“蓁蓁,你心裏一定還有我,你一定還愛我的!給我們彼此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沈蓁蓁此刻讨厭他的這種自以爲是,她問他:“張常,你難道失憶了嗎?你說我裝富二代,開着豪車住着豪宅,實際窮得叮當響,家裏負擔一大堆,也不知道我的車和房是不是睡出來的……這些羞辱我話,你是忘了你當時說得有多麽理直氣壯了是嗎?你這會兒怎麽好意思求複合?”
張常道:“我那是氣話!蓁蓁,那時候你硬要跟我分手,我氣昏了頭才口不擇言的,真的,都是些氣話。”
有多少脫口而出的氣話,其實是人潛意識裏的真話。
沈蓁蓁目中疏離,講出道理:“不是我硬要跟你分手,是你逼我的。”
張常反駁:“怎麽就是我逼你的了?爲那麽一點小事,你就要分手。”
沈蓁蓁聽得一肚子火,冷笑道:“都是成年人,你當我三歲小孩好哄騙、不懂法律嗎?怎麽就是小事了?我當時沒答應跟你睡,你卻想強迫我。我提分手,你羞辱了我一頓,到頭來,還是我小題大做了?”
張常舊事重提:“既然你都說是成年人,睡個覺怎麽了?你我是男女朋友,有什麽不能睡的?”
從未有過這麽一刻,沈蓁蓁覺得與這個前男友無法溝通。
不想就是不想。不是能做,她就必須要做。
沈蓁蓁直直看着張常,疲憊道:“張常,除了這個,我們的三觀分歧很明顯不是嗎?就說你最在意的消費觀。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平常約會、吃飯、旅遊都是我掏的錢,到頭來你還說我鋪張浪費,酒店訂五星,吃飯去高檔餐廳。我對你好的你看不見,你隻看得見我‘爲了釣有錢人出入這些場合’。這話是你說過的吧?”
彼時在旅遊時的酒店鬧翻,張常惱羞成怒,一席話徹底敗了他這幾個月來在沈蓁蓁心中的體貼形象。
沈蓁蓁知他家庭普通,在能力範圍内與男友去體會高檔消費,到頭來,卻成了她别有用心。
張常此刻還想找補。
他上前一步,去拉沈蓁蓁的胳膊,“都說了是氣話,都是氣話,真的,蓁蓁,我沒真的這麽想!以後随你怎麽花錢,我不說你了,我改,行嗎?”
沈蓁蓁此刻隻希望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她掙脫他的胳膊,“不,你不需要改變想法,不重要了,我們的事兒翻篇了。”
眼看她早走,張常再度抓住沈蓁蓁的胳膊,信誓旦旦道:“我以後再不說了!是我的錯,我以前誤會你了。”
沈蓁蓁被他強勢地抓住,一下想起在酒店時二人的拉扯——
他摁着她,脫她的衣裳,沈蓁蓁喊了幾次不要他都無動于衷,後來她越掙紮,他越用力,眼看着牛仔褲的紐扣被他解開,滅頂的恐懼襲來,沈蓁蓁擡腳踢了他的要害處,這才掙脫束縛。
這種恐懼,在此刻,停車場并不如何明亮的燈光下,再度傳到沈蓁蓁心中。
沈蓁蓁目露恐懼,丢掉手中張常不收的花,推他的手,掙紮道:“你放開我!”
張常人變激動,“我發誓以後再不說了!蓁蓁,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我讓你放開!”
二人拉扯間,忽然傳來一個慵懶又戲谑的聲音——
“都說了翻篇了,強扭的瓜不甜,别扭了。”
沈蓁蓁驚得身子一僵,同時心安了些,聞聲望去,就見蕭衍眼中含着一股莫名的笑,正朝二人走來。
有時候人跟人就是這樣,眼神一對,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這個男人,不論是氣場,外貌,還是此刻面上那要笑不笑的表情,自上而下,皆透露出一股“你不是我的對手”的自信。
況且張常還明顯感覺到了沈蓁蓁的緊張。
他眼神複雜地問沈蓁蓁:“他是誰?”
不等沈蓁蓁說話,蕭衍就回他:“你管我是誰。”
蕭衍大步流星走近,擡手就搭上沈蓁蓁的肩,另一隻手去推張常放在沈蓁蓁胳膊上的手。
張常拽緊了沈蓁蓁不放。
沈蓁蓁被夾在二人的較量中間,吃痛皺了下眉。
蕭衍見狀眼神變冷,直視張常,“放開。”
張常看着沈蓁蓁,“蓁蓁。”
沈蓁蓁往蕭衍懷裏靠,“你放開我。”
蕭衍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不輕,張常平常在健身,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善茬,識時務地放開了沈蓁蓁的胳膊。
蕭衍立刻拍了拍他握過的沈蓁蓁胳膊上不存在的灰。
惹得張常臉色更難看。
蕭衍将沈蓁蓁往懷裏緊緊摟住,垂目看着沈蓁蓁,恍若無人地道:“話說完就回吧,我今天想吃松子鳜魚,還有力氣做麽?”
這句話表達出來的信息太明顯,張常脫口而出:“你才跟我分手多久,就跟人同居了?”
蕭衍掀眸看他,平靜地:“嗯,對。”
自這人出現,沈蓁蓁就不與他再交談,仿佛這人就是她的代言人一般。
張常眼中的不甘加劇,再看向沈蓁蓁說話:“蓁蓁,真的嗎?”
沈蓁蓁不說話。
張常要誤會她,她就讓他誤會。結束就是結束,她不想再糾纏不清了。
她的表現讓張常失望,下不來台的張常神色尴尬。
看蕭衍身後不遠是輛邁巴赫,他諷刺道:“你還真釣上有錢人了,恭喜你啊。”
蕭衍一腳就朝他腿上踹了過去,“她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力道之大,直将張常踢得腿一軟,踉跄着退了幾步,差些跪倒。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誰也不可能服誰。張常站穩後,提着拳頭就要往蕭衍臉上砸來。
蕭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警告道:“我勸你見好就收。”
沈蓁蓁也不希望二人在公共場所鬥毆,開口勸道:“張常,有話好好說,他是跆拳道黑帶。”
沈蓁蓁也算了解張常,看着牛高馬大,實則心裏敏感,還有些膽小。以前她覺得他們是同一類人,能更理解彼此,甚至能攜手走到人生盡頭,現在才知道并不是這樣。
剛好這時停車場有幾個路人交談着出現,聲音傳來三人這裏,就着這個動靜,張常果真沒再沖動,打架的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
張常連連受到挫敗,改爲口頭叫嚣,他看着摟着沈蓁蓁的蕭衍,冷笑道:“你了解這個女人多少?她可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這樣。”
顯然,張常誤判了二人的關系。
蕭衍無所謂道:“要說了解,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男人比我更了解她了吧。她的每一根頭發絲都認識我,你信不信?”
張常鼻中哼了聲,咄咄逼人:“她知道你是她的第幾個男人?”
這是在暗示沈蓁蓁私生活混亂。
蕭衍卻被他逗笑。
“我知道啊。”他半眯雙眼看張常,而後得意洋洋地一字一句道:“第、一、個。”
他當着張常的面,“吧唧”一下啄了下沈蓁蓁的臉蛋,看着是跟沈蓁蓁說話,實際挑釁張常的意圖明顯:“别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張常臉色一變,看沈蓁蓁,語氣含怒且不可置信:“什麽時候的事?”
蕭衍替沈蓁蓁答道:“昨天,前天,大前天。今天,明天……”
這樣的回答在暗示什麽,有智商的人都聽得出來。
張常怒血沖到頭頂,脫口問:“她是半個殘疾,你也了解?”
蕭衍臉上的笑一僵,掃向沈蓁蓁身體上下。
不等他問話,那頭張常就冷笑道:“她是個色盲,連顔色都分不出來。你問問她,這花什麽顔色,你看看她怎麽答你!”
沈蓁蓁此刻的神色,可以用來驚駭來形容。
這一刻,她的心碎,隻有經曆過被最親密的人背叛的人才懂。
她從未想過,那些親密的戀人之間曾經坦誠分享出來的秘密,會有一天,被别人當作攻擊你的緻命武器。
沈蓁蓁臉色煞白地看着張常,比看一個陌生人還陌生。
而張常呢?
小人得志的得意、撕破臉的豁了開、揭開昔日戀人傷疤的些許難堪,都在他臉上顯示了一遍。
沈蓁蓁看着他,輕輕勾起唇,“我不是色盲,我是眼盲。隻有眼瞎,才看上過這麽一個玩意兒。”
*
邁巴赫緩緩起步,彙入車流。
蕭衍看着沈蓁蓁黯然失焦的眼,将她的人放在唇邊吻了吻,輕聲問:“什麽時候的事?”
沈蓁蓁繼續看着窗外,或許是沿途璀璨的燈光、車水馬龍的熱鬧,讓她有了傾訴的欲望。
細語在車内緩緩流淌:“我在a國出過一場車禍,傷到了視神經……”
“……醫生說,或許會自己愈合,或許會一輩子這樣。大概就是這樣了。”
“哦。”蕭衍聽完,把她的眼鏡遞給她,雲淡風輕道:“眼鏡可别丢了,不然我以後送你的,究竟是紅玫瑰還是黃玫瑰你都認不出來。”
沈蓁蓁表情一頓,接過眼鏡卻沒戴,怔怔問他:“你還要送?”
蕭衍隻“啧”了聲,并不接她的話,而是說:“還有啊,你開車時不止要看紅綠燈,你還得看看車速和路人,省得給别的男人濺上一身泥。”
他成功地将沈蓁蓁郁郁的情緒轉移。
“啊?”沈蓁蓁眼中狐疑不斷,“你那天的泥……我濺的?”
蕭衍捏了捏她的臉,“你以爲呢?沒良心的,還讓我把衣服拿得離你遠一點。”
沈蓁蓁臉蛋吃痛,“啊”一聲,怒道:“都說讓你别掐我,回回下手這麽重!”
看她眼中的淚意說來就來,蕭衍難得反思了下,随後說道:“那下次我輕一點。”
沈蓁蓁不信他的話,“你什麽時候說輕一點是說到做到的?每次說輕些輕些,實際上都更重!”
蕭衍眼神一變。
沈蓁蓁是在說他自小就愛掐她臉的事,他卻想到了别的。
這一刻,蕭衍不願他和沈蓁蓁皆無名無分地出現在彼此身邊的情緒強烈到無以複加。
他伸手掏出一枚素戒,看着沈蓁蓁的眼,一手拿着戒指,一手牽着她的手,微笑着說道:“蓁蓁,嫁給我吧。”
端午臨近,街邊商家們的裝飾華美異常。
車窗外流光溢彩,忽明忽暗的流光通過車窗打在面前男人的臉上,他眼中明亮,神色誠摯,表情溫煦。
沈蓁蓁的耳邊,響起了來自遙遠時光的一個帶着玩笑的聲音——
“什麽時候長大,嫁給我啊。”
??應不應?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