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下去的李政又被押了回來。
餘文斌和李政一并站在下首,文帝臉色幾變,想從二人的表情中察覺出某種他不肯定、實際也不存在的關聯。
李政一雙眼澄澈,很是能表現他單純直接的性子,見到這雙眼,他就想起起初他是如何被張貴妃那張明豔的笑容吸引住、使計逼迫她的前夫和離的。
他對張氏是有虧欠,但給她的榮寵也不低,對他們的兒子李政也是疼愛有加。李政同他的母妃張氏一般知足常樂下去,哪有今日這樣撕破臉皮的境地?
文帝失望地歎息了口氣,太醫令退下去之後他再未複食長生丸,此刻頭腦再度變得昏沉,精神也恹恹的。
文帝扶着額,喃聲道:“如果一切如先前那般,多好……”
餘文斌垂着首,在無人看見的地方諷刺地扯了扯唇角。一切如先前那樣,是如他的主子李息病之前,還是之後?李息摔傷後病情越來越重,近日他才從匿名者手中獲悉,原來李息病情加重,同他的兄弟們脫不了幹系。
至于具體是誰下的手,他也還在試探中。
不同于餘文斌的神色自若,二次被請回來的李政一臉不悅,他直直盯着他的父王,将心中的怨氣全數表現在了臉上。
文帝黑沉着臉,看到李政這種挑釁表情,冷哼一聲,随手就将手邊的藥盞擲了出去,怒道:“你這個模樣作甚?誰給你的膽子這樣看朕!”
藥盞并未打到李政的身體,文帝身形不穩,左右晃了晃,又是一陣眩暈,看人的眼神渾濁且渙散。
見他如此,李政雙眸猛地一縮,他在軍中見過太多瀕臨死亡的人,文帝這個模樣,生氣廖廖、神志混亂,直覺告訴他,他的父王命不久矣。
想及此,李政活動了下心思,在這個時候他不能對着文帝幹。李耽被流放,李元逸的生世被他在文帝心中埋了個懷疑的種子,如此,他的競争對手不過李晤一人。
也就是說,他隻要趁父王故去之前取得他的信任,讓父王對李晤厭惡,像李耽一樣被廢了王爵,皇太子立不立的,皆不打緊。
李政嚎啕大哭:“兒臣什麽也沒做!那些話,都是那些人故意說給兒臣聽的,兒臣本來不知什麽發旋不發旋的。”
八尺彪悍男兒蓦地大哭,滑稽又好笑。
文帝撐着額頭,擡眸看李政,知這個兒子是不像細心之人,眼中微有觸動。
李政哭聲更響:“還有喝花酒……那、那也是有人勾着兒臣去的!父王啊,你說兒臣什麽女人得不到,可是那個宋統領,說那百花樓的花魁是邳州人,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還會彈邳州的古曲,兒臣想着母妃素來愛邳州曲子,他原先在軍中是兒臣的屬下,兒臣這才信了他,這才跟着去了。”
他手指指着餘文斌道:“父王,我哪知什麽他的兄弟在花樓?你莫被人欺騙了!”
李政難得腦子靈光了一回,利用文帝對他的沖動性子的了解,關鍵時刻奮力用自己單純的一面争取文帝心裏的偏心。
文帝頭暈腦脹,對他的話開始半信半疑。
“你的意思,有人設計,請你入甕?”
李政抹了把鼻涕,“正是!一定是的!”
文帝問:“那你說,是誰?”
李政:“兒臣怎麽知道是誰?總歸是見不得兒子的人設的計!”
他本想暗示是李晤,可說到此處突地面容一頓,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地喃喃道:“是蕭表哥見我喝酒,這事就這麽巧,六弟轉頭就知道了?”
文帝揉頭的動作也頓住,雙眸一寒。
李莳同蕭衍……似乎确實走得近了。
李政誤打誤撞的,就這麽在文帝處,将蕭衍同李莳的親密關系留了個印子。
*
尚且不知自己被文帝懷疑上,蕭衍同李莳、李晤一道去了太後處朝她請安。
卻不料,在太後處見到了進宮來的謝穆。
驟然見到與謝三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李莳的眸子一縮。
一身月白的小娘子神色清冷,淡淡施禮看人,如月出皎皎,若清風徐來。
謝穆畢竟參與過自己的婚宴,蕭衍朝太後見禮後,率先開口:“謝娘子也在?”
“是。我偶然在南境得了一個記錄《相和歌》恢宏場面的孤本,想及乃是太後所創,便托沈娘子的關系,請命進宮獻給太後了。”謝穆緩緩道。
蕭衍微挑眉稍,“是麽?可能給我瞧瞧?”
顯然,謝邁的出現給了李莳極大的刺激。
李晤與蕭衍同太後如何叙話,蕭衍又如何敷衍太後新婚後臨時進宮的,甚至讨論到書中記錄的《相和歌》是否偏頗,李莳一絲一毫也沒聽進耳朵裏。
他垂着眼暗中思考。
事到如今,他别無選擇,已然失去摯愛,他如若還不能落得好處,這場犧牲實在太不值當了。
李晤在側時不時瞥他,視線在他和蕭衍之間徘徊,李莳扪心自問:如若到不了那個位置,是否不止失去沈婳,命也不能保存?是否不争那個位置,政治抱負便永不可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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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