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西,蹴鞠賽場的喧嚣正盛。
再是一輪鳴笛擊鼓爲号,左軍隊員先開球,“球頭”開出球,傳了一圈後,球回到了球頭處。球頭射門,球被射過“風流眼”,觀衆齊齊歡呼。
蕭衍負着手,站在高處,冷目而視那此刻正意氣風發的“球頭”李晤,微微眯起了眸子。
天地秋光正燦,世間一派祥和。
隻有他的小娘子方才深陷黑暗,差一點遭遇非人的侮辱。想她方才在車裏抱着膝蓋瑟縮,他一擁抱上她,她就吓得僵硬發抖,蕭衍的心髒就似被人用皮鞭一鞭一鞭地抽着,疼痛感源源不絕。
若是今日她落入李晤的髒手,會是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看了眼觀衆席上正與文帝笑談的張貴妃,蕭衍面色平靜地擡眸掃視一圈,視線于場中與觀衆席間轉換。
盯着那兩個折磨她的人、侮辱她的人,一雙似深淵的眸裏,掀起了隻有極少數人看得懂的驚濤駭浪。
李莳見他去而複返,緩慢地踱步到他身邊,突然看他脖頸上有劃痕,再細看,喉結旁都是紅痕,似吻似咬出的,他要開口的動作蓦地一頓。
蕭衍似被他的視線提醒到,收斂了眼中戾色,口中輕輕“啧”了聲,擡手撫摸了下脖子,面上很是怡然。
他眼皮輕掀,唇角微微勾起,眼尾一抹風流又得意的笑意,意味深長地朝李莳看來,惹得同是血氣方剛年紀的李莳想不知他方才做過什麽都難。
李莳紅了寸眼尾,滑動喉結,“青辰,你你你,白日宣淫……”
二人之間的相處曆來随意,蕭衍不止沒反駁,反而給他一個“這有什麽”的眼神,“與心愛的女人情之所至,寄奴大可一試。”
“你莫胡言亂語。”
李莳虛虛咳了一聲,視線輕輕落去那襲石榴花衣裙,看她揚起一抹明媚的笑,眼裏有閃閃亮光,好似一株綻放的紅牡丹。
在蕭衍要随他視線看人時,李莳又垂了濃睫,說正事道:“我的人秘密抓到了她的傳話宮女、侍衛各一個,你可要這會處理?”
蕭衍正色,掃一眼笑談中的帝王。
那人并未當真對蕭氏放心,否則不會收了他阿娘的玉牌就再未還給他,他當下去鬧開事,憑小小宮女侍衛的證詞遠遠不夠。
不能一招制敵的辦法,不使也罷。
蕭衍道:“還不到時候。給他們喂一輪‘噬心丸’,爲你所用就行。”
李莳蹙着眉,很是奇怪地看蕭衍,那意思好似在說:今日不報仇,你當真能忍住?
蕭衍忍不住。
一想起沈蓁蓁窩在鄭四郎的懷裏,那衣裳濕透,貼于她身,巍峨的、纖細的、柔軟的、圓潤的,皆在人跟前暴露無疑,他後槽牙癢癢至極。連方才對沈蓁蓁宣誓所有權的幾回碾壓,也沒将他心中嫉妒的、不安的情緒掩蓋。
又是鄭四郎。
他的人,出了李晤那厮的虎口,還差點入了鄭四郎張着嘴等吃的狼窩。
蕭衍冷嗤一聲,負手離開看台,後腦勺朝着李莳道:“跟上。”
蹴鞠射擊賽,分兩個賽場——蹴鞠賽、射擊賽。
下了看台,蕭世子穿過人群中央,兩側的小娘子們因身旁人拍肩膀、推胳膊的提醒動作紛紛朝他看來。
陽光下,那脂玉的肌、清隽的面、幽邃的眼、深沉的袍,那芝蘭玉樹的風采,将四周的郎君穩穩壓上一頭。
大魏貴族多有北境外族血統,原本多崇尚自然粗曠的狂放氣質,卻見蕭世子得天獨厚。安國公儒雅端方,嘉城長公主巾帼不讓須眉、果決大氣,二人的優勢都傳給了蕭衍,在他身上,北境人的不羁與南境人的柔和兩廂被完美糅合。
揚唇而笑時,那是五月花樹下和煦的風;冷臉沉默時,那是遠山碧水間傲然的鶴。
人群鬧哄哄,議論聲贊歎聲不斷,行到幾個難得認真看場内比賽的小娘子身邊停下,蕭世子側臉,俯眼,看着一素淨一張揚的兩身騎裝,眼珠微轉,蓦地問道:“你二人可會騎射?”
李靈和沈婳回頭,見是蕭家世子和恒王李莳,兩張面無表情的臉,兩身深色的袍,幽幽靜靜的眼神正看她們。
李靈微微縮了下脖子,點頭示意她會,同時眼神複雜地看着她的蕭表哥。
先帝祖父本就是馬背上得天下,他們李家皇家血脈,誰人不會騎射。再說了,她年年參與秋獵,雖然成績不如何,但次次也都與他見面招呼,他也不記得她麽……
與李靈的害羞相反,沈婳面對蕭衍毫不怯懦,爽快回他話道:“會啊!去年秋獵我可是奪得女子狩獵的頭籌了。”
她揚了揚手腕,“瞧我這個,便是當時的彩頭。蕭世子要做什麽?”
蕭衍滿意勾唇,“跟我走。”
就這樣,在不明所以中,李晤兩兄妹與沈婳一道,被蕭衍帶去了射擊賽場。
文帝此回要辦的射擊比賽不同以往,這回辦的是戲射比賽,規則是要求射手在百步之外,對着一套酒具競射,大小器具不一,大者有酒壇,小者有杯盞,以射中最小者爲勝。
蕭衍帶着三人進入賽場,往蹴鞠得勝後正往射擊場來的李晤方向瞟了一眼,彎了彎唇,道:“每人一張弓弩,開始射擊罷。”
李靈不解道:“比賽不是還沒開始麽。”
蕭衍親自拿起一個箭筒,給幾人發箭矢,嘲笑李靈道:“說得跟你這會射得到似的。”
被人一針見血地說得臉上無光,李靈漲紅了臉,接過蕭衍遞來的箭矢,裝作搭箭,再不與蕭衍說話。
她身旁,沈婳倒是話少速度快,接來蕭衍的箭就搭上弓,“嗖”一聲射了出去。
并沒射中。
沈婳不服氣,攤開手掌,等人遞箭。
蕭衍提着箭筒,當真纡尊降貴地遞了支過去。
沈婳又射了一箭,沒中後再射幾箭,一箭接一箭地連連射擊,蕭衍極爲配合,不厭其煩,一支一支箭給她遞過去。
“又隻差一點點!”沈婳氣到跺腳。
蕭衍再遞給她一支箭,鼓勵道:“繼續啊,急個甚。”
沈婳重重點頭,眼中盡是不服輸,蕭衍從旁鼓勵。
一旁的李晤看了蕭衍一眼又一眼,不清楚他這翻對沈二娘子極爲耐心的一反常态行爲,究竟是爲何。他不是有沈家長女了麽,怎還來招惹這個?
李莳的眼神變黯。蕭衍這張臉、這個運籌帷幄的能力,他真要出手的話,沈二娘子……會動心麽?他不在意旁人如何傾慕蕭青辰,但。
連熟悉蕭衍如李晤都沒瞧出來蕭衍的目的,旁人就更是疑惑了。
人群中不由議論紛紛——
“這蕭世子怎親自提箭筒,還給人遞起來箭矢了?該不會是瞧上了沈家女罷?”
“你管他給誰遞箭矢……啊?你說什麽?他給人遞箭?他何時如此纡尊降貴地做過?”
“呵,你沒見他手中物麽?那幾人朝他要箭,他就給啊。這箭,是第三筒罷?”
“要是你去,保不準也給你!”
衆說紛纭間,卻見那位蕭世子舉起手中箭矢,揚聲朝人朝人群中喊:“誰願意來射一場?”
如此一喊,有與蕭世子親密的機會,小娘子們紛紛上前,作勢要射箭。很快,正對酒具的一圈已站滿了人,人們往四周擴散,圍成了小圈。
位置整好,蕭衍早沒親自遞箭矢了,衆人若有若無的注目中,他雲淡風輕地舉起弓,箭頭直直指向酒具……之後的前來此處的李晤。
除了李晤,無人發現他的角度問題。
李晤緊張地低聲道:“你莫沖動。”
蕭衍扯唇呵一聲,“你管我。”
隻見他嘴角志在必得的勾起,眸子裏皆是挑釁。
——随這句話落,“咻”一聲破風聲傳出,緊接着,是“啊”的一聲呼痛傳來,李晤的膝蓋重重跪地,有一箭穿過他的腿。
“啊!殿下!”
“快叫太醫!”
場面陷入慌亂。
? ?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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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