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行卷

第83章行卷

一個司封郎中的閑職在身,加之連權高勢大的五皇子李政他都敢當衆諷刺,蕭衍在吏部早成了無冕之王,無人敢惹,渎職個幾日,吏部裏自然無人敢置喙,更沒人去打探他的行蹤。

整個吏部,大約隻有李莳心知肚明,蕭衍這回定又在籌劃着何事。

比起悠閑的司封郎中,李莳的考功司事務繁雜許多,月底就要派發考課文件,他與包括謝運在内的下屬們日夜忙碌,也是好不容易才從公務中抽身而出,這才有心思去關注一些私事。

無月之夜,初秋風涼,紫衣郎君手中一卷書負在身後,神色平靜地朝玉華宮後院走。

玉華宮中輝煌的燈火,倒影在他沉靜的眼眸中,将他本平靜無波的氣質襯得有些靈動。

李莳垂着眼,心思沉沉地邁着步子,卻是冷不丁的,在後院轉角處迎上了兩個疾步快走的妙齡小娘子。

三人差些撞到一起,李莳敏銳擡手,捉住趔趄朝旁栽倒的小娘子的手臂,将堪堪要摔倒的人拉住。

“十妹?”李莳定睛一看,頓時訝異道。

李靈扶了下歪掉的額間華勝,燦爛一笑,“六哥你來了?可我這就要走了。”

一旁的沈蓁蓁朝新封了王的李莳見禮:“恒王殿下安好。”

沈蓁蓁與太子沒有交情,心再急,也不能無緣無故就沖去東宮。于是就先騎鄭朗的馬去了南宮求見誠玉公主李靈,聽聞誠玉公主來了張貴妃處,便就轉道來了玉華宮。

李靈小公主雖是性子單純,但人不傻,沈蓁蓁朝她悄悄透露,打探到那日在鳳凰山追殺他們的人現在現身在東宮,當即配合說要去東宮探病下太子,拉着沈蓁蓁匆匆出了玉華宮後院。

這才遇上了李莳。

李莳問道:“可是蕭表哥回來了?叫你們過去麽?”

沈蓁蓁小臉一紅。

别人不知她和蕭衍究竟進展到何種地步,李莳卻是在蕭衍的書房裏,當面撞見過二人親熱的,這才會一見到她就提蕭衍。

沈蓁蓁尴尬咳一聲,解釋道:“誠玉公主去東宮探望太子殿下,邀臣女随行。”

李莳眸中的光影流動了下,有些驚訝。

在他的認知裏,李靈從不是大膽到和太子熟悉的性子。

李莳這位郎君表面上與誰都不争不搶,在各個舉足輕重的皇子裏存在感一向不高,但實際上,如先前沈蓁蓁想的那般,能與蕭衍親密“狼狽爲奸”到一處的,豈能是泛泛之輩。

一見兩個小娘子的行爲冒冒失失,神色焦慮,他立刻察覺出幾分異常。

今日蕭衍高調進了玉華宮,鬧得可謂人盡皆知。李耽聯合東宮的西域太醫,用易容術冒充嘉城長公主生前的看顧太醫,嫁禍說文帝謀害了其長姐,這事,他甫一下值就從随侍處聽說了。

想必這風聲也是蕭衍大張旗鼓弄出來的。

他也是才明白過來,蕭衍這次做的局,是要将李耽徹底拍死。從結局上看,文帝對李耽的處罰雖還未出來,但是此番蕭衍的籌劃是成功的無疑。

既然事已完美做完,這倆人突然又去東宮做什麽?

片刻思忖後,李莳微笑道:“我同你們一起去,近日忙着公事,也是許久不曾探望大哥了。”

沈蓁蓁心有抗拒,然而李莳同太子是親兄弟,于李家人而言她才是外人,隻好面不改色,違心道好。

**

東宮,儲君之宮。

即便這裏住的儲君身病體弱,但東宮内裏的氣派,也是旁的皇子處所不能比拟的。金盤玉碟,陳設華麗,就連鋪在坐墊上的織物,都是難得一見的益州錦。

沈蓁蓁頭回見太子李息,便被他殿中的金碧輝煌給晃花了眼。

華美,奢侈——是她對這裏的第一形象。

如果時光回到與蕭衍和好前,沈蓁蓁這位想方設法要嫁入高門的小娘子,一定會連病弱的太子也要撩撥一二,畢竟成爲太子妃懷了子嗣,即便太子往後死了,她這種遺孀身份也比嫁二流姓氏強數倍。

但沈蓁蓁當下顯然沒有這樣的心情,一進東宮,她的目光就悄悄留在進出的太醫和侍藥的宮女身上,思考着稍後該從哪個人身上找突破點。

沈蓁蓁默默觀望之際,太子已經服完藥。太醫把脈後,室内的下人們悉數退下。

太子沒料到時辰已晚,若放在長安,這時都已過了閉宮門城門的時候,竟還得人前來探望。

坐在坐榻上,示意來人落座,太子不冷不熱地道:“許久不見六弟和十妹,難爲你們還挂念着孤。這位小娘子,孤倒不曾見過。”

沈蓁蓁行禮道:“臣女沈氏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輕掀眼皮,“前工部尚書,沈尚書家的?”

太子身弱,心明,對朝臣了如指掌。

沈蓁蓁心中一驚,回道:“正是。”

“哦,沈尚書的‘玉華宮’建得極好。”太子誇道。

又朝沈蓁蓁笑一笑,“沈娘子不愧是沈尚書之子,将他建宮時要表達的意境了解得透徹。玉者,剔透玲珑,華者,光彩華麗。置身玉華宮中,山中月,水中景,景中人,隻要用心去看,皆是精華啊。”

一語道破太後壽宴時她的精巧心思,沈蓁蓁心中猛然一跳,微笑道:“太子謬贊。”

李靈接話道:“太子哥哥那日去了祖母的生辰宴麽?”

太子點頭,看李靈漲紅臉,知她不好意思問,主動道:“你帶領演的羯鼓,也極好。”

李靈小聲道:“是沈娘子和謝三郎幫我組織的。”

太子順着李靈的話,又問了謝三郎是誰人,李靈壯着膽子一一回了許多關于謝邁這位考功員外郎的情況。

一旁聽着二人交談的李莳面上溫和無波,心中卻暗中起伏明顯。

他新接任吏部考功司,别人不知,他心知肚明,蓋因太子挑起來甯州一事,這才使得父王削了些李耽的權,他才得了吏部這個香饽饽。

無論太子的出發點爲何,從客觀結果來看,他其實是對太子報以感激的。

身爲皇子,無權,便無立身之本。

他是因太子之故才得了吏部,雖然剛起步,但好歹再不是往前那個,随便被人一踩就能被碾死的蝼蟻之軀。

見李息的身子在西域太醫調理下已好轉不少,感激之際,李莳也想巧妙地逗他開心開心。

故而,李莳接話道:“大哥,你有所不知,那謝三郎不止文采斐然,還是個風度翩翩的郎君,按我說,屬實是個良配。”

李莳話畢,李息與他對視一眼,蓦地哈哈大笑起來,“是麽?哈哈哈哈……真是麽?”

二人會如此心照不宣地爆笑,全是因李靈往前做的一檔子丢臉事。

彼時李靈即将及笄,張貴妃問她可有想要的,本是在問她生辰禮,李靈不知怎麽理解的,回答張貴妃說:“隻要是母妃選的,都是良配。”

這話恰巧被進門的五皇子聽見,李政是個腦子單純的郎君,當即錘地大笑,又在李靈生辰宴上将此事說得人盡皆知。

不論幾兄弟私下鬥成了什麽樣,一提起“良配”二字,逗李靈的趣時,幾人倒是空前齊心。

李莳還與太子聊謝三郎,此時他尚且不知,他調侃的這位謝三郎是“良配”,往後真的會一語成谶,成爲他這一輩子難以磨滅的一段傷。

見李息和李莳一時樂不可支,一旁的李靈臉紅耳赤。

她本就是個害羞的小娘子,被人調侃,更是口拙,不會多嘴回應。但對于存在感一向很低的人而言,有時候能因一件事成爲别人的記憶點,某種程度上說,也有些幸運。李靈在覺得羞臊之外,也覺得有絲開心。

沈蓁蓁面上配合着幾人捂嘴輕笑,心中卻是沉甸甸。

一則她來東宮可不是當真來探病,二則,他們口中打趣的“謝三郎”不日就要離了長安,一向對情意看得甚重的小娘子難免又在心中浮起了傷感。

心中煎熬之際,沈蓁蓁瞥了好幾眼她特意帶來的半熟吃食,待幾人笑意漸斂後,尋了借口去廚房加工。

**

沈蓁蓁被東宮的宮女帶到了後廚。

貴族娘子的身份在此,燒柴做飯這樣的事自然不需她親自動手,沈蓁蓁吩咐了幾句宮女蒸這花糕的要點,便站在門外閑等。

這時,就是她行動的最佳機會。

見廚房隔壁的小屋前,煎藥的宮女在爐子前扇着小扇子,沈蓁蓁上前好奇道:“方才才見太子殿下飲了藥,怎麽你們還要煎呢?”

宮女擡頭一看,一張美豔絕倫的臉,笑意溫柔,是她方才在太子殿中見到過的娘子,眼中還有一抹疑惑。

宮女起身速速行了禮,解釋道:“娘子有所不知,殿下在夜裏也要用藥的。”

“啊,這是西域醫士們那裏的方子罷?往前我阿耶病時,就用過他們的藥,一日得服六回,白日三回,夜裏三回。”沈蓁蓁笑着道,一句話拉進彼此距離,打消對方疑惑。

宮女見她對此有所了解,笑了笑。

敏感的小娘子察覺出宮女笑裏的勉強,抓到一線機會,當即安慰:“這可辛苦你們了,夜裏也不得歇息。”

她又建議道:“其實西域的藥物不像我們本土的藥,不必每服一貼就煎一回的,一日的藥,大可一次就煎完,煎一回分成六份。這事我很有經驗。”

聽到這種省事的法子,宮女難免心動,但她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的,不敢做主。

沈蓁蓁趁機“好心”道:“醫士在哪?我反正也是閑等着,不如就去幫你們走一趟,請他給你們重新列個煎熬的法子,你們依照他的法子做總不會錯。”

好心又貌美的小娘子肯幫忙,宮女心中感激,面上卻有些驚慌:“不了不了,還是不去了。”

“爲何?”沈蓁蓁問。

宮女沉默片刻,見沈蓁蓁這樣親切好心,到底是沒有心防,低聲道:“西域神醫那裏今天有人出了事,被聖上責罰了,上個月還有個溺水而亡的,西域那些人的心情很是不好,還是莫去打擾爲好。”

沈蓁蓁的眼中暗暗閃過一線亮光,一番言談,輕而易舉就從宮女口中探出兩件事:一是有醫士被人威脅下,去朝蕭世子告密,當初嘉城長公主是被太醫下藥謀殺;二是,上個月有一西域太醫暴斃,而那日,恰巧就是鄭婕妤舉辦宴會,她中了招,被蕭衍帶出離宮那日。

沈蓁蓁心髒跳得異乎尋常,有一個答案正要脫口而出,她強摁情緒,攥緊手心,問人道:“蕭世子往前常來東宮麽?”

蕭衍那樣清雅絕塵的郎君,到哪裏都是女子們的焦點,這些人不可能對他沒有印象。

果不其然,宮女紅了下臉,答道:“往前來過幾回的。”

沈蓁蓁再不動聲色問下去,也知道了,自打從離宮外回來後,蕭衍便不再出現在東宮這處了。

确認了時間點,又旁敲側擊了幾個信息,沈蓁蓁再随意與宮女談了幾句,糕點蒸好後,就帶着花糕回了太子屋中。

不提太子借口消化不良婉拒,花糕被她和李靈李莳幾人分食一事,沈蓁蓁的目的本也不在太子身上,最終是揣着自己的心事,與李莳一道,陪同李靈回了南宮。

**

三人一路同行,難免就會閑談些話。

見李莳從玉華宮出發時就手握一書卷,沈蓁蓁道:“恒王殿下着實辛勞,下值後還需處理公務。”

李莳微怔,見沈蓁蓁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低低一笑道:“這個,既是公務,又不算公務。這叫‘行卷’。”

往前常在國子學出沒,常聽學子們議論,“行卷”一事沈蓁蓁了解一二。

她帶着恭維的意思接話道:“士子們能得殿下這樣的名流之士舉薦,想必一定會考出佳績。”

沈蓁蓁話畢,沒見李莳因她的好聽話生出喜意,卻見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而後撇開了臉,半晌後,咳一聲道:“不是給我的,給蕭表哥的。士子們的詩文不乏佳作,我隻是抽空拜讀。”

沈蓁蓁因他的這種奇特反應而心生疑惑,見他甚至耳尖也紅了,便就多盯了幾息。

李莳卻以爲她在等他繼續。

李莳道:“我從蕭表哥的書房裏取的,就……上回。”

沈蓁蓁猛地一震,脊背都麻了:“……?”

上回……

她在蕭衍的書桌上,被他摁着親,裙子被掀開,某人正要解腰帶時,房門“砰”了聲,随即:

“青辰,我來——”

李莳口中的信息實則很重要,然而,在此刻的沈蓁蓁心中翻起來的波浪,卻全是關于那個孟浪不已的郎君的。

數月後,當她回想起這段對話,才恍然大悟:蕭衍書房的那本詩集,根本就不是他自個寫的!

?  ?很明顯了吧,蕭衍書桌上的詩集是誰的?

?  —

?  感謝:紅袖書友152**753的月票;書友2022**3070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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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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