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由于楊父的腫瘤正位于腦血管集中的位置,手術稍有不慎,極易引起大出血,而大出血的結果就是成爲腦死病人。
凡是手術都有風險,更别說如此複雜的腦手術了。
專家組特别爲楊夢萌及楊母解釋過手術可能出現的幾種結果,楊母聽後崩潰,于是手術同意書由還有一絲冷靜的楊夢萌簽下。
手術從早上九點一直進行到晚上六點還未結束,楊夢萌與楊母滴水未進,一直候在手術室外祈禱着。
沈江橋中途打過幾次電話,皆因楊夢萌的手機早已沒電自動關機而聯系不上。他帶着熱牛奶來到醫院的時候,見病房裏沒人,于是又尋去了手術樓層。
此時,楊夢萌正腫着雙眼呆坐在椅子上。
沈江橋悄悄地來到她身旁坐下,将袋子裏的熱牛奶塞到了她手裏後,輕聲說道:“先喝一點熱的東西暖暖胃。”
聽到他的聲音,楊夢萌這才紅着眼睛擡起頭。
沈江橋雖未經曆過在手術外等待的滋味,也未有至親突患大病的經驗,此時他竟感覺心難受得狠。
楊夢萌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後,又流着眼淚低下了頭,并不言語。
沈江橋輕歎了口氣,起身坐到楊母身側,“阿姨,您先喝點熱牛奶。叔叔會沒事的,别擔心。”
楊母一連兩日都因爲丈夫突然病發而驚慌不已,以至于從沈江橋半夜出現在醫院到此刻,她都沒顧得上了解過他的情況。
可她也清楚,僅憑自己的女兒,定是無法讓丈夫享受這樣的醫療待遇。而這一切,自然是拜眼前這位看上去貴氣十足的後輩所賜。
然而,以他們家現在的情況,對于沈江橋的幫助,根本無以爲報。各種情緒沖擊之下,楊母竟起身要向沈江橋下跪表示感恩。
幸好沈江橋眼明手快,一下就将眼看要跪下的楊母再扶回位置上。
“阿姨,您千萬别,我受不住。”
再度坐回位置上的楊母,滿眼擔憂地看了手術室大門一眼後,轉頭對沈江橋說道:“先生,謝謝您幫了我們家這個大忙,我知道小萌爸爸的手術費是您代墊的,希望您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一定會還上的。小萌的弟弟很快就高中畢業了,到時候除了小萌爸爸,我們三個人都會出去工作,無論如何也要将這筆錢還給您的。”
楊母如此一番話,讓坐在身旁的楊夢萌難過地哭出了聲音。
沈江橋看着這一切,原本就難受的心,此時更覺得壓抑,
巨額手術費、後期的用藥及護理費,若全數壓在楊夢萌與弟弟身上,這恐怕是會讓他們一輩子都喘不過氣來的重擔。
根據醫院提供的資料,楊父發現腦癌的時候,恰好就是他對楊夢萌坦白與傅臻的關系、楊夢萌崩潰求分手的時候。
他可以想象得出,過去那麽依賴自己的楊夢萌,在遭遇家中變故、男友背叛時的感受。
那時,她一定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吧?
倘若在她提出分手之時,他知道楊家的情況,斷然是不會就那麽放她走。
可今晚,他上飛機之前,對她的承諾是,處理好她父親的事情,便不再糾纏。
手術還在繼續。
沈江橋輕聲安慰過楊母後,就又回到了楊夢萌身邊坐着。
楊夢萌正低着頭流淚,沈江橋見她這樣,心中的酸疼更甚,于是便将她的頭輕輕地靠在了自己的肩頭上,柔聲安慰着。
男人的肩膀到底寬厚,加之沈江橋在楊夢萌心中一直如天一般的存在,此時經過他的安撫,正脆弱的楊夢萌,慢慢地也停止了哭泣。
九點,曆經十二小時的手術終于結束。手術室的大門打開後,沈江橋随即就大步上前,迎上了主刀醫生。
主刀醫生是國内醫術最精湛的腦科醫生,他很清楚能讓醫院出面請自己進行手術的患者或其家屬必然非富即貴,于是此時便也隻能耐着性子站在手術室外親自爲沈江橋解釋楊父的情況。
扶着楊母站在沈江橋後側的楊夢萌,以自己有限的醫學知識努力地跟着主刀醫生的思路,可聽了半天的她,仍然不明白父親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直到主刀醫生離開,沈江橋才将一堆專業腦外科術語整理成大白話對她們說道:“叔叔的手術算是很成功的,過程中未有發現出血,但仍需要繼續觀察,未來三天如果能持續保持着未出血狀态,那麽很快就會蘇醒過來。”
“如果這三天出血了呢?”楊夢萌急問。
沈江橋神色怪異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楊母,并未直接回答楊夢萌的問題,而是對楊母說道:“我不會讓叔叔有事的,阿姨您可以放心。這三天叔叔會待在重症觀察室裏,每天隻允許早上和下午2次探視機會,晚上阿姨和小萌都回去休息吧,我留在醫院跟醫生交代點事情。”
楊夢萌知道沈江橋必然是有些事情不敢讓她母親知道,于是此時也隻能跟着一起勸說。
“媽,爸爸沒事了,手術很成功。你回去睡一覺,也将我們倆的換洗衣服整理一下,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來醫院,好嗎?”
楊母還是擔心楊夢萌的身體受不住,更想讓她回去休息,但一想到自己什麽都不懂,此時留在醫院,也幫不上任何忙,于是也隻能先回家整理簡單的行李,以便明日開始在病房住下。
楊母一走,楊夢萌就急急地問道:“我爸爸的情況到底如何?會有危險嗎?是不是手術還有什麽問題?你告訴我啊!”
“小萌,你要有心理準備。即使你爸爸這三日沒有出血而順利醒來,也無法保證日後不再出血。下一次的出血,如果搶救不及時,那就是腦死亡的結果。”
聽聞這個結果,楊夢萌瞬間跌坐在地。對于需要預防腦出血的患者,想要保證平安,唯一的辦法便是花上大價錢,住進專業的療養中心生活。
而對于已經負債累累的楊家,就算是賣了她自己,也無力承擔這筆支出。
可,此時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的,是她敬愛的父親啊!她如何能看着他離家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