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着後退了幾步,隻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是房子都在轉動,哪裏還能站住。
“咔嚓”一聲,這是桌上的杯子掉落了下來的聲音,那是曾莉莉的手不小心碰到的。
要不是佘正蓮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曾莉莉應該和這杯子一樣跌落到了地上。
她這一跌也讓佘厚祥連忙起身走了過來,“莉莉,你沒事吧?”
曾莉莉哪裏還能回答,她的嘴唇簸動了幾下還是說不出話。
說她沒事,那是騙人的。
她還期待着明天一家人的團圓飯,明天灏灏媽也回來,正東也會回來。
可偏偏此時告訴她這個消息。
那個生命垂危的人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呀,讓她如何開口。
不同他們男人的隐忍,曾莉莉最終還是流下了眼淚。
隻是她這樣默不作聲的流淚實在是讓人看了難受。
佘厚祥勸道:“莉莉,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千萬别憋壞了。”
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你最親近的人勸你,你越是脆弱。
何況還是讓她依靠的丈夫。
曾莉莉不顧一切地撲到了佘厚祥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這樣的模樣哪裏還是那個平時優雅的貴婦,她就像是無助的孩子一樣肆意妄爲地哭着。
真的是天塌地陷了。
佘厚祥安撫道:“好,哭吧,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裏好。”
看着相依在一起的父母,佘正蓮的心也如同被撕裂開了一般。
這樣的場面他不忍心看,也不想看。
他吸了吸鼻子說:“爸,電話裏說了是哪家醫院?”
佘厚祥一邊拍着老伴的後背一邊說:“市郊的部隊醫院。”
“好,我馬上就過去。”佘正蓮隻想盡快趕過去。
不親眼見到,他都有些不相信。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佘厚祥開口道:“正蓮,我們一起去。”
還在佘厚祥懷裏抹着淚的曾莉莉啞聲說:“我也去。”
她這樣的情緒就是不帶上也不放心,佘厚祥忙說:“好,好,千萬别激動,你也一起去。”
“那我現在就去開車,你們趕緊出來吧,我們盡快趕過去。”
“正蓮,等一下。讓灏灏一起跟過去,我怕......”後面的話佘厚祥實在是不願意說。
隻是如今這情形,他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正蓮,你也通知灏灏媽吧,說不定你哥現在最想見的就是她。”佘厚祥還不忘交代:“多的也别說,隻讓她先到醫院了再說。”
佘正蓮當然明白父親的意思。
他是怕大哥真的有個意外留下什麽遺憾,這才讓他們一起都去的。
“爸,我懂你的意思。我這就去叫安安和灏灏下樓。”
說完佘正蓮就出去了。
沒有浪費一秒,佘家一家人正向市郊的部隊醫院趕了去。佘厚祥和曾莉莉他們的車在前,佘正蓮他們的車在後,就這樣在黑色的夜裏行駛着。
全家人的心情都如這黑夜一樣,沒有一絲光亮。
......
從電梯裏出來嚴晴晴抱怨道:“姐,今天這個炒飯味道好像沒有上次的好呢?”
嚴芳菲笑着說:“有嗎?我怎麽覺得都一樣。”
“你這人的要求還真是低,就這樣容易滿足?”
“是呀,知足者常樂嘛。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嚴晴晴挽着她的胳膊說:“吃飽了喝足了,再睡上美美的一覺就是幸福呀。”
嚴芳菲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好了,姐知道你辛苦了,趕緊回去早點兒休息吧。”
“嗯。”
就在兩姐妹挽着走過來的時候,嚴芳菲看到了站在她們房間門口的蕭煜楓。
沒想到這個時間了會在這裏遇到蕭煜楓。
嚴芳菲還有些納悶,心想今天白天他們才見過面呀,這會兒會有什麽事情,讓他抛下雲諾過來守在這裏。
“煜楓,你是刻意在等我?”
“是。”蕭煜楓看了看她和嚴晴晴說:“我原本見你們在餐廳裏就餐,就想着等你們吃完了再說。”
嚴晴晴問:“煜楓哥,那你一直在這裏等着我們?”
“是。”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凝重,就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給她說一樣。
嚴芳菲說:“煜楓,你要是有事就直接說吧。好的壞的,我都能接受。”
這倒是讓蕭煜楓有些意外,眼前這個女人和雲諾還真是像,骨子裏透着一股堅毅。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怕還是會讓她無法承受。
男人都無法接受,又何況是她了。
蕭煜楓想了想還是說道:“芳菲,正東哥受傷了,我是來接你去醫院的。”
“煜楓哥,你是說姐夫受傷了嗎?”開口的是嚴晴晴。
不等蕭煜楓回答,“啪”一聲,嚴芳菲手上的包包直接落在了地闆上。
這聲音是格外的刺耳。
隻見她直直地站在那裏,目光空洞無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身邊的嚴晴晴也感覺到了。
她隻覺得姐姐的體溫猛地降了下來,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一樣,渾身都冰冷的可怕。
“姐,你沒事吧?”
這一聲姐把她的魂叫了回來。
嚴芳菲這才看向蕭煜楓問:“他傷的嚴重嗎?”
“目前還不清楚,蓮他們已經過去了,他是讓我專門來接你的,擔心你開車不安全。”
就在他們說話功夫,晴晴撿起了她落在地上的包包。
“我沒問題,我們馬上趕過去吧。”嚴芳菲的眼神變得是那樣的急切,恨不得現在就飛過去。
這些蕭煜楓都看在了眼裏。
心想幸好他來了,要是讓她開車還指不定會怎麽樣。
再聰明、堅強的女人遇到最讓她牽挂的人,都會喪失理智,嚴芳菲也成不了那個例外。
“走吧,我們抓緊時間。”
“好。”
蕭煜楓帶着嚴芳菲姐妹直接坐電梯到了地下車庫。
車子開車去後蕭煜楓就給佘正蓮撥了一個電話。
“蓮,我們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
對面的佘正蓮說:“好,我這邊快要到了,晚上開車注意安全。”
“好。”
沒想到他們兩人說了兩句就挂了,嚴芳菲忍不住問:“正蓮說什麽了嗎?”
“他們快到了,沒有說别的。”
一旁的嚴晴晴拉着她的手說:“姐,别擔心了,等一會兒我們到了就知道了。要不你靠在我身上休息一會兒吧。”
嚴芳菲沒有說話,隻是擺擺手,嘴巴緊緊地閉着,就像是極力忍着一樣。
嚴晴晴見她如此難受,也不好再勸了。
這個時候說什麽話都是多餘的,但願她自己能想開。
别說想開了,這一路走去,嚴芳菲已經看了不下十次手機了,嚴晴晴看的清楚。
開車的蕭煜楓也沒有漏過。
他當然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過這畢竟是晚上,他也要保證他們所有人的安全。
盡管很着急,但是蕭煜楓依然開的專注,平穩。
等他們車子開到醫院裏面的時候,佘正蓮的車子已經停在了那裏。
蕭煜楓說:“我們也趕緊進去吧。”
一行三人幾乎是小跑着到了重症監護室門口。
安安先看了過來,喊道:“芳菲姐。”
嚴芳菲一步步走到了安安身邊,看到佘家二老她還是禮貌地叫了聲:“伯父,伯母。”
那個“好”字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佘正東躺在那裏,他們都不會好。
“嗯。”曾莉莉含淚應道。
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佘厚祥說了一句:“正東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你看看他吧。”
嚴芳菲應道:“嗯,伯父。”
一旁的灏灏也從人群裏鑽到她身邊,灏灏牽着她的手說:“媽媽,你終于來了。”
兒子的手給了她無限的溫暖,就像是他的手也握在他們母子手上一樣。
嚴芳菲拉着兒子的手向前一步,隔着玻璃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男人。
灏灏對着玻璃說:“爸爸,我們大家都來看你了,你一定要快點兒醒過來呀。灏灏有好多話要給你說,其實灏灏很愛你的,我也知道你很愛灏灏。我要你趕緊好起來,帶着我和媽媽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
孩子的話讓大人的心裏更難受。
曾莉莉是既心疼兒子又心疼孫子,她早已經側過身哭的一塌糊塗。
要不是一直有佘厚祥扶着,她哪裏還能支撐住。
安安和晴晴都怕嚴芳菲會承受不了,時刻盯着她。
而嚴芳菲倒是非常平靜地看着裏面躺着的那個男人,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
她這番表現其實更讓他們擔憂。
大家都知道她是在極力忍着。
蕭煜楓小聲問:“蓮,正東哥是怎麽受傷的?”
“會場門口,大哥被人用槍射中了左胸。”佘正蓮知道楓是替芳菲問的,他索性看向嚴芳菲說:“大哥身體裏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能不能扛過去就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左胸,槍傷。
這些讓嚴芳菲聽的觸目驚心。
佘正東這個男人到底經曆了什麽呀?
她此刻好想知道。
就在這時灏灏說道:“媽媽,爸爸一定會沒事的。”
“是的,你爸爸是一個勇敢的人,他一定會闖過這一關的。”嚴芳菲側過頭俯身把兒子擁在胸前,說的亦是那樣的笃定。
是呀,他們母子的對話也讓所有的人都相信佘正東會好起來。
隻是守護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群人一直站在這裏也無濟于事。
蕭煜楓建議道:“蓮,伯父伯母年紀大了,一直守在這裏身體吃不消,安安是孕婦,灏灏還是孩子,要不讓他們到旁邊休息一下。”
“好,還是你想的周到。”
佘正蓮先扶着父母到一旁的休息室裏休息,後又過來帶安安過去。
蕭煜楓也悄悄叫走了晴晴和灏灏。
重症監護室前,隻有嚴芳菲一人守在這裏。
室内的響聲更加地清晰了,那是搶救佘正東生命的儀器發出來的。
嚴芳菲好希望自己能化身成那些儀器陪在他身邊。
她也知道身邊的人都走開了,她再也不用撐着了。
卸下了所有的僞裝,她不顧這裏是醫院,去**着這透明的玻璃。
仿佛伸過去就可以摸到他的臉一樣。
她情不自禁地向前伸了伸,冰涼的玻璃還是擋住了她的手指,也阻隔了她和他。
他們之間的距離永遠都像是被一層玻璃隔着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看的久了,還是光照的,嚴芳菲覺得自己的眼睛睜不開了一樣。
再後來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了,模糊到看眼前的人更是白白的一團。
慌亂之下,她伸出自己的另一隻手去摸了摸。
這一摸,才發現自己滿臉的水珠順流而下。
指腹去抹的時候怎麽也抹不幹淨一樣,就這樣越抹越多。
明明就在眼前,爲什麽卻看不見他了。
嚴芳菲心裏好害怕,也好慌,就像是無數次夢裏出現的情形那樣。
前一秒他明明就在她跟前說話,還和她一起聽歌,後一秒又突然消失了。
她總會伸手去抓,結果每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手上除了空氣什麽也沒有抓住。
陪伴她的唯有枕邊的淚水。
這次也是一樣的,這就是夢,一個可怕的噩夢罷了。
嚴芳菲就這樣自我催眠着。
就在她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就是夢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又漸漸清晰起來。
還是那張床,他依然躺在那裏,身邊被各種儀器環繞着。
爲什麽這次不是夢呀?
嚴芳菲再也沒有忍住哭出了聲。
這抽噎聲也随着她的情緒此起彼伏,一波高過一波。
她不想忍了,也不需要再忍了。
“佘正東,你這個騙子,你說的讓我等你回來的,你就是這樣回來的嗎?”
就像是不解氣一樣,嚴芳菲胡亂抹着臉上的淚水。
一邊抹一邊罵:“佘正東,我恨你,恨你讓我愛上你。你知道嗎?一個叫嚴芳菲的傻女人從十八歲遇到你的那一天開始,就被你深深吸引了,她以爲隻是被你的樣貌和氣質吸引了,其實不是,那是因爲她愛你,愛你的全部。你不光是騙子,還是小偷,你偷走了她的心。”
“嗚嗚......”斷斷續續的哭聲過後,嚴芳菲又說道:“正東,和恨你相比我更愛你。我愛你了整整十年,一天都沒有少過,你起來還給我呀。你不知道我小氣嗎?我要你都還給我,要加倍還給我,我要收利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