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燦爛已不複存在,隻因今日廳中橫着六十七具屍體——人的屍體。
廳内雖還站着許多各門派的活人,卻靜得連蠟燭熄滅的聲音都能聽見。每人臉上都陰雲密布、駭然不信,祁連山莊居然又步十三年前周家堡的後塵。
正中央一人愣愣立足,眼神暗淡遊離。當各大門派高手發現他之後都驚異不已,他是何時進殿的?身法之快,内力之深,竟連自己也未察覺。而且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他們驚疑未定之際,卻發現此人竟全身顫抖起來,愈抖愈厲害,最後竟一陣風般旋了出去。
少林方丈絕塵大師長歎一聲:“阿彌陀佛!他終于回來了,可真難爲他了。”
那人不是誰,他正是周複真。
他奔到後山樹林悲嚎:“啊……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他雖哀痛異常,但曆經了十三年前那場劫難,他已不許自己掉淚。十三年來他都做到了,這次呢?他眼中有淚,卻隻讓它往心裏流去。
一番發洩之後已平靜不少,因被自己所迫。畢竟六年的捕快生涯已育成他冷靜沉穩的個性,也學會了如何接受這椎心的事實。再者,尚存蠶絲希望,徐蒙屍身未找到,讓他得以自慰,還有一個兄弟活着。
他竭力平靜了自己,卻平靜不了身後不遠處那雙柔情中蕩着些許不忍、絲絲痛惜、濃郁關懷的眼眸。
當然,這雙眸子他沒看到,也不可能看到。
重回大廳,他已成全殿焦點。
“絕塵大師,不知此……此案有無線索可尋?”他已開始對案情進行調查。他的聲音雖因太過悲憤而有些嘶顫,但他的理智不得不令人佩服。
“老衲愚鈍,尚無蹤可尋,隻這有封請貼,另外還有兩封同樣的分别來自川西沈門與斷刀會。”絕塵大師答道。
周複真接過,那貼紅綢金邊上等内紙裏面卻空無一字的請帖,直是與道上聽聞無異。
驗屍,是查案的重要步驟之一。何況那是他如此熟悉之人——他的家人。他仔細檢查着每具屍體,徐關仁那具像無數根刺觸進紮進他眼裏心頭。如果他不是捕快,或許他會放任自己的情感,肆意宣洩,不必壓抑。但他偏偏是捕快,還是名捕。
這六十七具屍體分别死于九種不同的兵器下,讓人無法推斷是何門派下的毒手。
井水飲食又并無下毒迹象。由此來看,惡徒憑真本事将祁連山莊給挑了,沒耍手段。什麽組織有這般強大的實力?
巡視現場數遍後,似已有所獲。
周複真眼前一亮,目光停在了那把一半劍身已嵌入牆壁的利劍上。那把劍劍柄往下沉甚多。若是一半劍身都沒入牆,劍柄縱有所沉,也應隻少許,莫非牆有古怪?他走過去用力一拔将劍抽了出來。果然,壁内一股冷風搶湧而出,縱微、縱細也足以證明牆内必空。周複真心裏隐隐蕩起不安,自己從不知這牆有秘密,此刻是否是敵人告訴自己的?抑或巧合?可,會這般巧?整座山莊唯獨這把劍鑲在牆上,還插入如此之深。他莫名揪起心來……等等,是山莊中人留的線索亦未可知。
不管怎樣,密室建在大廳裏确讓人意想不到,那開啓密室的機關理應也在廳中。劍縫旁一條淡淡的劍痕指向了房柱蟠龍上的那朵雕花。雕花能動。牆竟似門緩緩開了,抑或那本身就是一道門。
在場衆人無不對周複真的敏銳觀察力、迅捷判斷力、嚴密邏輯推理歎服。原本紛飛的謠言:“周複真是掃帚星,因爲他,周家堡、祁連山莊相繼覆滅。”此刻卻被贊他不愧爲“武林五大名捕”之首的言詞替代。
周複真尋了個火把,當先走進密室。
一路陡下,墨黑的通道在轉了兩個彎後,飄出缥缈的光。再彎兩彎道,黑夜突成黎明,蒼穹暮際幻爲朝日當空,密室明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