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胡楊從背後環住正在漱口的諾諾,望着鏡中甜蜜的兩人,笑呵呵說出:“我覺得我們越來越有夫妻相”時,許依諾一下沒繃住,一口泡沫直接噴在了鏡面上。
許依諾含一口水在嘴裏,咕噜咕噜漱了漱口,然後低頭吐進水槽。
她拿濕毛巾擦了擦臉,沒好氣道:“大清早的,不要說這麽恐怖的事好嘛!”
“跟我有夫妻相很恐怖?”
“那可不,我要是長得像你,那不就等于毀容了?”
“……”
胡楊知道諾諾是開玩笑,但他不是。
他确實覺得他和諾諾在某些方面越來越像了。
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久了,免不了會相互影響、相互模仿,随着感情的日益加深,彼此的表達習慣、飲食習慣和生活習慣都會逐漸趨同,自然也就越來越有夫妻相。
就拿胡楊來說,在遇見諾諾之前,他一年也聽不了一次戲曲,但在過去的一年裏,他大大小小的戲棚子進了少說也有七八家,現場演出聽了好幾十場,更别說在網上白嫖的表演視頻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隻是一個門外漢,短短一年間,他就搖身一變成了資深票友,平時諾諾随意起個頭,隻要不是太冷門的戲,他都能哼出下句來。
兩人宅家裏沒事的時候便咿咿呀呀對幾句小曲兒,情趣十足。
胡楊的另一個重大改變,是他習慣了跑步。
跑步是許依諾最熱衷的運動,尤其喜歡長跑,每周至少要跑三次,每次都在都五公裏以上,有時甚至跑十公裏。
她的耐力就是通過跑步練出來的。
胡楊爆發力不錯,長跑不是他的長項,但諾諾要跑步,他豈有不陪同的道理?
久而久之,胡楊也越來越樂在其中。在跑步的時候,隻有這個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被淨化了,變得純淨無暇,煩惱和欲望統統抛諸腦後。
胡楊和許依諾報名了11月初的滬東國際馬拉松賽,半程20公裏,對兩人來說是不小的挑戰。
中秋假期打響備戰的第一槍,那幾天的傍晚,上戲學子們總能看見一對年輕男女,以同樣的節奏,同樣的步頻和步幅,并肩繞着校園奔跑,一圈又一圈。
兩人從十公裏開始慢慢增加距離,每次都要跑一個小時以上,跑完全身上下都疲憊不堪,心情卻說不出的愉悅,回家沖個澡,便早早的相擁而眠。
但并不是每個人的中秋都過得有滋有味。
寂寞襲來的時候,中秋的夜晚也平添了一絲寒意。
溫良再一次将《鬼泣4》打通關後,悠然長歎一聲,穿着背心褲衩,捧起了印有主席語錄的懷舊搪瓷杯,踱步到窗前賞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也不圓。
去年的中秋和國慶小長假重合,他們一行六人在滬東吃喝玩樂,好不痛快。
然而時光荏苒物是人非,而今胡楊和許依諾成雙成對,李琰也有了新歡,就連唐暄妍……令人怎能不黯然神傷?
溫良揭開搪瓷杯的杯蓋,杯中滋滋冒着氣泡,竟是可樂。
他飽灌一口可樂,來了半句古詩抒懷:“天涼好個秋!”
然後便打了兩個氣嗝。
這個時候,宿舍門吱呀一聲響。
李琰拎着一盒月餅回到宿舍,正撞見溫良對月長歎的一幕,咧嘴笑道:“好詩,好詩!想不到溫神今天的興緻如此之高,不如趁此良辰美景,請我痛飲一壺?”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就知道吃吃吃!”
“民以食爲天,你不也餓了,想吃宵夜了嗎?”
李琰把禮盒放桌上,一臉笑嘻嘻。
當了兩年室友,他太了解溫良了,一聽動靜就知道這貨是餓了。這個懶東西,但凡宿舍裏還有餘糧,他肯定煮來吃了,斷不至于夜半三更拿可樂來蒙騙肚皮。
溫良撇撇嘴說:“aa。”
李琰立即坐了下來,淡然道:“我吃月餅。”
“走走!請你請你!你都是領工資的人了,還這麽摳!”
溫良最後的矜持被饑餓給擊潰了,他張牙舞爪的從床上抄起衛衣和大喇叭褲套上,順手從李琰桌上牽了一塊月餅,催促道:“走啊,快餓死了!”
樓外月明風清,寂寥空曠,溫良和李琰踩着塑料拖鞋,踢踢踏踏橫行于江大校園内,頗有幾分街溜子的氣質。兩人卻毫不自知,想到馬上就要飽餐一頓,不由得躊躇滿志。
溫良撕開月餅包裝,随口問:“你今晚不上班?”
“中秋上班三倍工資,資本家良心那麽壞,當然要想辦法節省成本,所以就讓我們這些窮苦的勞動人民上一天休一天喽。”
“靠,三倍工資還要敲我竹杠,你可真是摳門他媽給摳門開門,摳門到家了!嘶,這啥餡兒的月餅,這麽難吃?”
“你大爺的!”李琰頓時不樂意了,“這是小金魚送我的月餅!你敢說難吃?”
溫良嘟哝着:“難吃就是難吃,跟誰送的有什麽關系?”
他捏着鼻子将月餅嚼吧嚼吧吞下,詫異道:“你不是說她家庭條件不好嗎?這月餅雖然味道不怎麽樣,但看包裝感覺不便宜啊,她怎麽舍得買給你?該不會……你倆已經成了吧?”
“我倒想呢!這是她做家教的那家人送給她的,她轉送給了我。”
溫良做恍然狀:“我說呢,原來是她也覺得難吃,所以才順水推舟,賣你一個人情。”
李琰給了他一腳:“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
許依諾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了。
她隻記得早上跑了半馬回來,筋疲力竭,澡都沒洗,一頭倒床上,然後便失去了再爬起來的力氣。
這一覺睡了個天昏地暗,醒來時發現身上搭着一層薄被,鞋襪也被人脫掉了。
她掀起薄被瞅了瞅,還好,衣服還穿着。
許依諾吸吸鼻子,空氣中彌漫着隐隐約約的菜香。
肚子咕噜噜抗議。
唯有饑餓能将她拽離溫軟的被窩。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走出卧室,然後便看見在廚房裏忙活的胡楊。
許依諾愣住:“你什麽時候來的?”
胡楊笑道:“上午就到了,你睡得跟豬一樣,隻怕進賊了都不知道。”
“除了你,哪還有别的賊……”
她腹诽一句,問:“被子是你給我蓋的?”
“不止呢,鞋襪也是我給你脫的,直到現在手上還殘留着你的腳臭,你聞聞。”
胡楊把右手遞向她鼻尖。
許依諾一把拍掉他的手:“你腳才臭呢!”
說是這麽說,想到跑完步出了不少汗,或許大概八成沒準真有點味道?
她臉上一熱,搶白道:“你做飯不洗手啊!”
“洗啊,我拿洗手液洗了不下八百遍,奈何你的腳氣實在太濃郁了,給我感染了都……唉,我不幹淨了。”
“你放屁!”
許依諾氣急敗壞地拿小拳拳捶他胳膊。
胡楊哈哈大笑。
“不跟你扯了,洗澡去了我。”
“那你快點洗,飯快煮好了。”
許依諾“嗯”一聲,轉身回了卧室。
她拿上換洗的衣物,忽然瞥見床邊的鞋襪,遲疑片刻,蹲下身,舉起其中一隻跑鞋,湊上去嗅了嗅塞在鞋子裏的短襪。
明明不臭!
“你在幹嘛?”
許依諾一驚,連忙撒手,将跑鞋扔地上,扭頭一看,就見胡楊倚在門邊,一臉的似笑非笑。
“你該不會在聞自己的襪子吧?咦,好惡心!”
“我沒有!我隻是想把襪子取出來洗了。”
許依諾矢口否認,她一本正經地取出襪子,然後快步溜進浴室,嘭一聲将門關上。
不多時,浴室裏便響起嘩嘩的水聲。
等許依諾洗完澡出來,胡楊也盛出了最後一道菜。
“正好,吃飯了。”
他端菜上桌。他的廚藝還遠遠不夠熟練,但比之兩個月前,已經進步很多了。
“餓了嗎?”
“餓了。”
許依諾點頭如小雞啄米。
她拉開餐椅坐下,看着一桌噴香的家常菜,直咽唾沫。
胡楊盛兩碗飯,在諾諾身旁坐下,架起平闆,點開一部泡面番,兩人邊吃邊看。
許依諾夾起一塊小炒黃牛肉,放進嘴裏的刹那,瞬間有種觸電的感覺。
“好吃诶!比上次做的好吃很多!有餐館裏的味道了!”
她不吝贊美之詞,開心到雙手蜷縮。
她甜美的笑容仿佛令空氣也變得香甜起來,胡楊也止不住笑意。
許依諾扒拉着飯,含糊不清地問:“簽售會是什麽時候?”
“明天。”
明天是十月一日,國慶節。
時隔一年,《詭秘之主》的實體書已經迎來大結局,因爲銷量喜人,平台和出版社便再一次舉辦簽售會。
實體書比連載領先二十萬字的内容,連載要等十一月才完結。
“第二部什麽時候寫?”
許依諾永遠走在催更的最前線。
胡楊坦誠道:“沒有第二部了,等連載完我就封筆。”
“啊?可我感覺還有很多坑沒填呢!”
“不填也不影響,第一部挺完整的了。”
就算胡楊想填,也填不了,與其費這勁,不如多花心思搞自媒體。
13年是互聯網行業蓬勃發展的一年,b站開放了注冊限制,流量大增,知乎的月活同比翻了十倍,微信公衆号越來越普及,小紅書和喜馬拉雅也是在這一年上的線。
隻不過,現在是圖文自媒體的天下,因爲網速和終端設備的限制,視頻自媒體的春天還沒有到來,視頻博主的水平參差不齊,絕大多數人連剪輯都不會,更談不上形成産業化。
胡楊的優勢在于,他很清楚圖文自媒體終将日益衰落,視頻自媒體才是未來的大勢所趨,他也很清楚哪些平台能夠在競争中存活下來,因此可以從一開始就站對隊。
更重要的是,他有經營自媒體和機構的豐富經驗,在自媒體剛剛起步,衆人都摸着石頭過河的當今,有經驗便相當于占據了先機。
他開的工作室,目前依然隻簽了他、諾諾和溫良三個人的賬号,此外還能接到一些剪輯和拍攝的小單子,主要也是練手,賺不了幾個錢。
胡楊不急,任何賬号的運營都要經過四個階段:漲粉、破圈、避險和變現。
大環境如此,視頻網站的整體流量不高,想破圈很難,就隻能先慢慢積累粉絲,等到明年虎牙、鬥魚等直播平台上線,才有運營和操作的空間。
胡楊對此有很清晰的規劃。
做自媒體,粉絲是基礎,沒有足夠厚實的基本盤,想掙錢純屬白日做夢。
而想要漲粉,就需要有優質的内容。
機構存在的意義之一,就是提供内容指導。個人自媒體很容易遭遇瓶頸期,或者創作靈感枯竭,有團隊支撐,大家群策群力,就能夠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胡楊自信,憑借他在這一行深耕多年的經驗,在内容指導上,這個年代沒有任何人比他專業。
在此之前,他要先把他、諾諾和溫良的賬号做大做強,做到各自領域的頭部,以此獲得頭部效應,争取更多資源,吸引更多的自媒體從業者同他的工作室簽約。
簽約簽的不僅僅是公司,更相當于打入了該公司旗下的圈層,大家一個公司出來的,可以相互評論轉發,同框出鏡,互帶人氣,還可以抱團和平台洽談資源,可以拿到更利的曝光條件。
一個人孤軍奮戰做内容創業很孤獨,加入團隊可以獲得心理上的歸屬感,這也是胡楊必須營造的。
此外,他還必須跟平台打好關系,以便獲取更好的推廣資源,目前看來,阿b給他的資源傾斜還算到位,他最近漲粉的效率很不錯。
說起來,國慶過後b站就該舉辦首屆線下聚會了。
“諾諾,你們排練在什麽時候?”
胡楊隻接受采訪,不表演節目,因此不參與排練,諾諾不同,她可是要登台演出的,怎麽沒聽她提過排練的事?
許依諾很淡定地說:“不統一排練,隻提前半天彩排,嗯,應該是13号下午演出,上午彩排。”
“這麽水的嗎?”
“經費緊張吧。問題不大,我在家自己練練就是了。”
胡楊不擔心諾諾,以她的唱功,哪怕不彩排直接上,估計都能甩其他嘉賓好幾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