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心裏苦,他本想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結果挨了狠宰,底褲都賠進去了不說,還得他辛苦操勞,伺候這二位大爺。
這也就罷了,最可氣的是這二位大爺一點力不出,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對他的操作指手畫腳。
“我靠,你蝦線都不挑?”
“土豆切這麽厚半個小時都炒不熟。”
“你這切得不對,要用滾刀。”
“雞腿剁它幹嘛,多費勁呐,不如去骨……”
李琰忍無可忍,怒而舉刀:“誰再哔哔我剁誰!”
電鍋是學校明令禁止使用,但幾乎每個宿舍都必備的電器,平時煮點面啊粉啊煎個雞蛋什麽的,冬天轉涼了,就涮涮火鍋,哥幾個聚一起喝兩杯小酒,扯幾句淡,很是痛快。
隻要偷偷摸摸地搞,别吃螺蛳粉,也别弄得整層樓烏煙瘴氣,舍管阿姨就不會來找麻煩。
奈何李琰是個臭莽夫,一點兒技巧不講,仗着自己孔武有力,對着雞腿咚咚咚咚一陣猛剁,動靜屬實有點大,震得溫良的桌面都顫抖不止。
胡楊擔心他這麽搞下去會招來不詳,趕緊說:“雞腿我來處理吧,你弄其他的去。”
李琰也樂得有人替他分擔,當即抛下手裏的硬骨頭,轉而找溫良要麻辣香鍋的炒料。
暑假的時候胡楊好歹跟着老爸學了一些技巧,雖說遠遠談不上熟練,那也比溫良和李琰這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強。
“可以啊胡爺,有一手啊!”
李琰瞧了兩眼,發現胡楊給雞腿去骨的手法還算娴熟,忍不住贊歎一句。
“剩下的菜都交給你處理了啊。”他趁機給胡楊安排任務。
“憑啥?”
“能者多勞嘛!一會兒你多吃點。”
李琰笑嘻嘻,他打開陽台門,以便排出油煙,然後往電鍋裏倒入少量菜籽油,準備煎蝦。
三人的廚藝都不咋樣,好在麻辣香鍋也不需要什麽廚藝,把現成的料一炒,依次倒入肉菜,炒勻後焖熟,收幹湯汁後就可以開動了。
說是麻辣香鍋,最後做出來其實更接近于豪華版的黃焖雞,味道也很不錯了,這得歸功于溫良帶來的底料夠香。
“嗝……”
酒足飯飽,胡楊拍拍肚子,心滿意足。都說飽暖思那啥欲,他還沒飽到那種程度,隻是忽然想諾諾了,于是上微信找她聊天。
“胡爺,吃好了?”
“嗯。”
胡楊發出一個漫不經心的鼻音。
李琰文绉绉地說:“胡爺有何高見,還望指教。”
胡楊擡頭看他一眼,見李大個擺出了三顧茅廬的架勢,再加上諾諾沒有回他消息,便放下手機,咳嗽一聲,拿腔拿調地說:“高見談不上,一點經驗之談罷了。”
李琰立即表示:“胡爺是吾輩楷模,你的經驗就是高見。”
在有求于人的時候,李大個也是能說出漂亮話來的。
溫良拎了椅子想走,李琰叫住他:“别走啊,你也是吾輩楷模,我還指望你給我排除錯誤選項呢。”
“……”
溫良沒接茬,坐回電腦前,戴上耳機玩他自己的去了。
胡楊言歸正傳:“這事沒什麽難的,尤其是咱們江大的女生,大都單純踏實,不需要你多有錢,也不需要你長得多帥,你隻需要做到四個字,就成功了一半。”
“請先生賜教。”
大概是古裝片看多了,李大個最近時不時掉書袋,這些話從他這個莽漢嘴裏說出來,就好比張飛不再說“俺也一樣”,而是一口一個“之乎者也”,違和感十足。
胡楊笑了笑,笑容中帶了幾分世外高人的氣質。如果此時手裏握有一把羽扇,他還可以厚着臉皮冒充諸葛軍師,可惜他連蒲扇都沒有,所以他隻能當狗頭軍師。
“這四個字便是:膽大心細。”
他解釋:“膽大是先決條件,要敢于追求,敢于行動,喜歡就大大方方表現出來,表達出來。追的過程中則要心細,有道是細節決定成敗,這句話放在戀愛中同樣适用。”
“經過我的觀察,我覺得你和女生相處的時候,細節方面做得還不錯,起碼比溫神強,在這方面,溫神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咳!”
溫良的狗耳朵又聽見了,頭也不回地抗議:“聊就聊,别拉踩。”
胡楊不理他,接着說:“但你膽子小了點,你表現得太含蓄了,那姑娘給我的感覺,對這方面的事可能不太敏銳,你不主動一點,她可能壓根不覺得你喜歡她,隻把你當朋友罷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丞相,我悟了!”
李琰做恍然大悟狀,拿起手機說:“我這就跟她表白!”
“且慢!”胡楊趕緊制止,“我可不是讓你表白,表白就等于攤牌了,逼人家做決定,這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都非正解。”
李琰被胡楊繞暈了:“所以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胡楊正色說:“正确的做法是先以朋友的身份相處,等彼此足夠了解了,表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李琰罵罵咧咧,“說這麽多,你的意思是讓我維持現狀?繼續當朋友?”
“非也,非也!”胡楊長笑一聲,“朋友也分很多種,你現在頂多隻算普通朋友,十天半個月見不了一次面,何談相處?古人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首要的任務,是摸清她的生活軌迹,這學期有哪些課,什麽時候上課什麽時候兼職,在哪兒兼職……”
李琰忙問:“弄清了然後呢?”
“然後……”
胡楊單掌下劈,有裂石碎岩之勢,慨然道:“然後便一舉拿下!”
……
李琰當晚便向和葉瑾瑜同班的心理學系的學弟要到了課表,然後又向葉瑾瑜本人問清了她兼職的時間和地點,當然了,是在胡楊的指導下,以委婉的方式問出來的。
葉瑾瑜都如實說了,說完不禁有些詫異:“你問這些幹嘛?”
李琰看向胡楊,胡楊教他:“就說你也想找兼職做。”
李大個打字如飛。
葉瑾瑜很快發來驚訝的表情:“你做什麽兼職呀!沒必要,對你來說純粹是浪費時間,不如多看看書。”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就算當作一種人生體驗,也是極好的。這方面你經驗豐富,給推薦一下呗。”
這方面同樣經驗豐富的還有周明軒,這個理由顯然站不住腳。
好在葉瑾瑜并不了解李琰的室友,她信以爲真,認真回答:“最好的兼職當然是家教,掙錢多,還能鍛煉表達能力,溫習以前的知識,你要是真想做兼職,就找份家教吧。”
李琰自然不會找份家教做,大學生家教都是一對一,做兼職什麽的也隻是借口,他要的是可以和葉瑾瑜共事的機會。
于是他寫道:“我都大三了,初高中的知識早還給班主任了,就不去誤人子弟了。我覺得實體店的兼職還不錯,可以跟形形色色的人接觸,你不是說你在優衣庫做門店咨詢嗎?你們那兒還招人麽?”
“招是招……但薪資真的不高,你确定你要來?”
“我不是爲了錢而兼職,所以薪資高低沒那麽重要。你幫我問問吧。”
“好。”
第二天,葉瑾瑜就給李琰發來消息,說讓他周末去面試。
李琰傻樂了一天,當晚就請胡楊下館子,這摳貨自然不會主動叫上溫良。
“敬胡爺!”
兩人碰杯,李琰一飲而盡,抹了把嘴,開懷而笑,忍不住暢想未來:“以後天天共事,擡頭不見低頭見,她想不愛上我都難!”
胡楊見他有點得意忘形,便給他潑一盆冷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這幾天好好查一查優衣庫的品牌和理念,别面試的時候陰溝裏翻船。”
“忒!烏鴉嘴!我連江大都考得上,還會過不了區區的面試?!”
說歸說,李琰終究不敢托大,這幾天把相關資料翻來覆去地研究,他學哲學但凡有這一半的鑽研精神,哲學系的老師隻怕就該笑出花來了。
隔壁宿舍的超子過來竄門,見李琰苦讀不辍,忍不住調侃:“喲,大個這是要加盟優衣庫啊?哪天店面開起來了,記得給哥幾個免單啊!”
一聽這話,李琰頓時靈光一閃,說:“免單不可能,不過可以給你打九折。”
何志超愣了下:“真假?”
他以爲李琰在逗他。
李琰語氣笃定:“你把看好的款式告訴我,我替你買,按原價的九折。”
他記得葉瑾瑜說過,優衣庫有員工福利,員工在店裏購物,可以享受七五折的折扣優惠。
他以七五折入手,再以九折賣出,每一百塊便能淨賺十五塊!
何志超也算是優衣庫的忠實買家了,他的衣服有一半以上都是在優衣庫買的,因此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等何志超離開,胡楊才說:“行啊大個,沒看出來,你還很有經濟頭腦。”
優衣庫的員工福利,胡楊聽他提起過,也說可以替他買衣服,不過是按七五折。
胡楊倒不需要李琰代購,他的衣物諾諾基本替他包辦了,這丫頭打着“關心男朋友”的旗号,其實就是想把胡楊改造成她最喜歡的模樣。
他也爲諾諾選了不少服飾,隻不過都在購物車裏,像什麽jk裝,女仆裝,cos裝,還有各種白絲黑絲……他沒敢下單,下單了諾諾也絕不會簽收,隻會罵他老流氓。
李琰嘿嘿一笑,說:“我爸幹國貿的,這個我熟。我也不是爲了掙超子的錢,這門生意我打算交給小金魚來做。”
胡楊知道,十幾塊、幾十塊錢對李大個來說不算什麽,他沒必要掙這個差價。
隻不過,這小子和葉瑾瑜還沒怎麽着呢,就巴巴地爲人家着想起來了,果真是難改舔狗本色。
但願他這次能夠舔對人吧。
胡楊心裏想着。
……
李琰順利通過了面試,和葉瑾瑜一樣,上夜班,從晚上六點一直上到十點關門,薪資是每小時15元,周一入職。
趁着周末,李琰去買了輛自行車,帶後座的,以備不時之需。
從上學期開始,一到周末,宿舍裏便冷冷清清,隻剩他一人。
他的三個室友,一個沉迷掙錢無法自拔,一個要去解說電競比賽,還有一個……不提也罷。
與此同時,滬東某個小家裏,剛進屋的胡楊立馬牆咚了諾諾,正想來個熾熱而綿長的吻,忽然覺得鼻頭一癢。
“阿嚏!”
“咦……好惡心啊你!”
許依諾一把推開他,無比嫌棄地抹掉這家夥噴到她臉上的唾沫星子,自然而然地在他衣服上擦幹淨。
“是哪個小妖精在想你,你給我老實交代。”
胡楊再次摟住她盈盈的腰肢,手指在她秀氣的鼻尖輕輕一點,笑道:“還能是誰,自然是你這個小妖精。”
“呸,我才不想——唔!”
就在兩人熱吻之時,那個思念胡楊的“小妖精”正站在陽台上望向樓下的男男女女,長歎道:“好無聊啊……”
好在這份無聊不會持續太久了,因爲他收到了小金魚的回複:“恭喜~明天見!”
末尾還跟了個可愛的表情。
李琰的心情頓時多雲轉晴,盯着屏幕傻樂道:“真可愛啊。”
也不知是說這個表情可愛,還是說葉瑾瑜可愛。
他趁機約她:“我們明天吃了飯一起去吧。”
巧的是,網絡那端的葉瑾瑜正吃着飯,她也隻在吃飯、課間和晚上下班之後有時間回消息。
就連吃飯也是緊趕慢趕,她腮幫子鼓鼓脹脹的像極了倉鼠,一邊咀嚼一邊打字:“我騎車去。”
李琰秒回:“我也騎車,但我找不到路,隻能靠你帶了。”
合情合理。
葉瑾瑜爽快答應,從學校到優衣庫的這條線路,她騎了不下百遍了,閉着眼都能騎到。
李琰看着她發來的“好”字,笑得更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