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工夫,許依諾就成功立住了溫柔體貼、知書達理的人設,深得陳菊歡心。
老爸自始至終沒發表什麽意見,隻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在家裏,陳菊向來是比較強勢的一方,胡振華要随意得多,他以前當家的時候,采取的也是寬松政策,可惜他執政了沒幾年,就被老媽推翻了。
這頓飯,胡振華和胡楊光顧着吃了,陳菊和許依諾則光顧着聊了。
胡楊邊吃邊豎起耳朵聽兩人的對話。
陳菊雖說爲人強勢,但在機關單位混了那麽多年,分寸還是有的,倒不至于問一些令人尴尬的問題。
哪怕隻是唠唠家常,她同樣能夠從言談中了解到許多東西,了解的越多,就越發喜歡。
胡振華酒足飯飽,剔着牙說:“差不多了吧,時間不早了,讓孩子們回去休息吧。”
胡楊問:“你們住哪兒?”
胡振華說:“這你就别管了,你們玩你們的,我們玩我們的,今天見個面吃頓飯可以了,是吧,楊楊他媽?”
陳菊知道胡振華不想讓自己管太多,才故意這麽說。
胡楊說:“你們不是想去偉人故居麽?我查了下,在韶山,明天我開車送你們去吧。”
“我和你爸需要你送?你陪諾諾好好過七夕,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老媽都這麽說了,胡楊也就沒有再堅持。
送二老回酒店,臨别前,陳菊把兒子拉到一邊私下囑咐了幾句,也沒什麽新鮮内容,無非讓他注意分寸,要有擔當之類。
胡楊也不是小孩了,這些道理自然明白。
開車回家的途中,許依諾問他:“阿姨都跟你說什麽了?是不是說我了?”
“你怎麽知道?”
“我這麽冰雪聰明,還能猜不到?說我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擔心我魅力太大,怕你把持不住撲倒我,讓我提防着點。”
胡楊說得一本正經。
許依諾白眼翻上天:“要不要臉,我看是怕你把持不住還差不多!”
胡楊笑了起來:“那如果我把你撲倒了,你要怎麽辦?你是欲迎還拒呢,還是欲拒還迎?”
許依諾沒有回答,隻是從挎包裏翻出各種小玩意兒,一字擺開。
胡楊掃了眼,一眼便認出了防狼噴霧、電擊槍、警報器等裝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許依諾笑盈盈道:“這些東西我買來後就沒用過,你想試試嗎?”
“你買這些幹嘛?有人在打你主意嗎?”
胡楊更關心諾諾的人身安全。
“有啊。”
“誰?”
“你。”
“……我正經問你呢,要是遇到可疑的家夥,一定要跟我說。”
許依諾知道他真的在擔心,便搖搖頭說:“沒有啦,是婉君給我買的。婉君說,要是哪天你,呃……你發瘋,我就可以用這些東西給你醒醒神。”
楊婉君的原話是精蟲上腦,許依諾沒好意思說出口,畢竟還在熱戀之中,在他面前還是要維持一下形象的。
胡楊沒好氣道:“好嘛,還真是給我準備的,小楊同志對我很不放心啊。”
“那是,婉君可不放心你了。聖誕那天,她不是撞見你了嗎?當天她就給我下單了這些東西,生怕我吃虧。”
平安夜那晚,胡楊在諾諾家留宿了,早上出門撞見了楊婉君,這事他有印象,隻是沒想到,楊婉君會做到這種程度。
許依諾把防狼裝備收進包裏,忽然聽他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可惜了。”
“什麽?”
“可惜我是個正人君子,你這些東西派不上用場。”
“啧。”
許依諾心想:前兩天樹咚我的時候,可沒看出你是個正人君子。
“那明天還去避暑嗎?”她問。
“去啊,我酒店都訂了,明天早點起床哈。”
“诶?那你還說要送叔叔阿姨去韶山?”
“我就那麽一說,我的媽我了解,她不可能真讓我送的。”
許依諾吐槽:“你可真沒誠意,阿姨要是知道你在演她,會作何感想?”
胡楊回敬道:“我這算什麽,跟你比起來差遠了,是吧,溫柔體貼的許大淑女?”
許依諾臉上一熱,卻不甘示弱,梗起脖子嘴硬:“我怎麽了?你敢說我不淑女,我不溫柔?”
“溫柔的女生不會強迫他人承認她的溫柔。”
“你想清楚了再說。”
許依諾将指關節捏得噼啪作響。
胡楊當即改口:“所以我是發自内心的認爲,你真的好溫柔好體貼。”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
許依諾沾沾自喜,也不知是不是跟胡楊混久了,她的臉皮也日漸厚了起來。
胡楊打着方向盤,将車穩穩停入車位。
許依諾解開安全帶,正想開門下車,胡楊叫住她:“别動。”
她愣了下,下意識縮手。
“怎麽了?”
“淑女怎麽能自己開門呢?該由我這個紳士代勞。”
胡楊下了車,繞一圈到副駕,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許依諾白他一眼:“我們常沙的淑女可不興西方這套。”
她一下車,胡楊立即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壞笑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西方的紳士,而是島國的紳士。”
他說罷,手上一用力,許依諾驚呼一聲,等她反應過來,已被他公主抱抱在懷裏。
“噗哈哈哈!好癢!”許依諾打他一下,“不準撓我腿,變态!”
“都說我是島國的紳士了,不變态還了得?”
兩人嬉笑着進了單元樓,胡楊抱她到電梯前,說:“按電梯吧許大淑女。”
許依諾伸手按了電梯。
“還不放我下來?”
樓層逐漸向下,老胡卻沒有絲毫要放她下地的迹象。
“電梯裏有人怎麽辦?”
她不禁緊張起來。
胡楊聳聳肩,灑脫不羁地說:“有人就有人呗,我抱我女朋友誰還敢有什麽意見不成?”
“……”
許依諾拗不過他,心想:等電梯下來了,我就把臉藏他懷裏,這樣别人就看不見我,就算丢臉也不是丢我的臉。
“叮!”
聲音一響,許依諾立刻将臉埋在他懷裏,裝作睡着了,耳朵卻豎起。
她聽見電梯門緩緩開啓的沙沙聲,卻沒聽見人聲和腳步聲。
似乎沒人?
空氣安靜,等了片刻,卻沒感受到他有所行動,隻覺得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些。
她忍不住小聲問:“有人嗎?”
“咳咳!叔叔好!”
許依諾一怔。
緊接着,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麽晚才回來?”
霎時間如遭雷擊!
她像燕子般一蹦而起,輕盈落地,瞬間同胡楊拉開一米的安全距離,看向電梯裏的男人,怯怯地喊了聲:“爸……”
許耀文神色如常,走出電梯,看看滿臉通紅的女兒,又看看胡楊,平靜地說:“進電梯吧。”
“爸,你去哪兒?”
“有點急事,你們不用等我,早點休息。”
許老闆很潇灑地走了。
胡楊尴尬不已,心想這可完蛋,一世英名盡毀啊,之前費了牛勁才留下的好印象,在剛剛那個瞬間多半全部崩塌了。
電梯緩慢爬升。
許依諾冷不丁說:“我爸肯定是過七夕去了,瞧他那樣,打扮得多細緻,還噴了香水,擺明就是去約會。”
胡楊仍在懊惱,随口問:“和那個大你七歲的小阿姨?”
“不是,大我七歲的小阿姨住在滬東,常沙這個小阿姨隻比我大五歲。”
“啊這……”
胡楊成功被諾諾轉移了注意力,這種八卦他最愛聽了。
“哼,男人!”
許依諾兇巴巴的瞪他一眼,仿佛下一句就要說“沒一個好東西!”或者“都是大豬蹄子!”
胡楊趕緊把自己擇出來:“還好我是純情的大男孩。”
“剛剛還自稱變态,這會兒就變純情大男孩了?”
“不矛盾啊,我隻對你變态,可不就是純情嘛。”
胡楊張口就來。
許依諾覺得好氣又好笑,無奈道:“你幹脆改名叫胡扯得了。”
“我改名是來不及了,咱女兒還有機會。”
“爬!”
……
許老闆不在家,機會來了。
進了屋,胡楊就要牆咚她。
豈料許依諾早有預判,一矮身,機敏躲開。
同樣的套路,她不會栽兩次。
“别搞了,睡覺吧,心理都已經很變态了,身體一定要健康啊。”
許依諾換了鞋,抱起小二,舉起狗爪子沖胡楊揮了揮:“跟怪蜀黍說晚安。”
“汪汪!”
這聲狗叫還帶點戲腔,是諾諾嗓子裏發出來的。
胡楊一頭黑線,想到明天要早起,也就沒有強求。
常沙周邊的避暑勝地不少,位于浏陽的大圍山算是比較出名的一處,其間山高林密,植被覆蓋率達99.5%,構成“夏無酷暑冬無嚴寒”的森林小氣候,被譽爲“湘東綠色明珠”。
胡楊和許依諾都沒有去過,兩人看評論,問導遊,聽聞大圍山号稱“天然空調”,夏季平均氣溫僅20℃,非常涼爽,瞬間就動心了,出發的時候甚至還帶了不少長袖長褲,以防着涼。
行在密林間,确實比城裏涼爽不少,但沒有那麽誇張,白天二十五六度還是有的,那也很舒适了。
進了山,胡楊自覺主動地背起她的小挎包。
沒有了酷暑,許依諾頓時恢複元氣,一路蹦啊跳的,一身雪紡裙的她像隻翩然的白蝴蝶,飛舞于青山綠水間,山水仿佛也因她而更加秀美。
胡楊抓拍她翩飛的身姿,他的眼睛透過鏡頭,捕捉她每一個美好的瞬間,而他的心情就像這萬裏無雲的天空一樣開闊明朗。
拾級而上。
大圍山國家森林公園以“秀”著稱,在崇山峻嶺和茂密森林之間,鑲嵌着無數奇峰異石和100多處流泉飛瀑。
“别急着跑,過來拍張照。”
“還拍呢?拍多少了都。”
“多少都不嫌多。”
“好吧好吧。”
許依諾折返回來,很配合地嘟嘴賣萌,任由胡楊爲她拍照。
“你不拍幾張?”
“拍你就夠了,攝影師不需要出鏡。”
身爲諾諾的專屬攝影師,胡楊是專業的。
兩人登臨五子石峰,時值盛夏,滿山杜鵑,姹紫嫣紅,與青松翠竹相映成趣;極目遠眺,群山莽莽,層巒疊嶂,壯麗景色盡收眼底,令人豪情滿懷,忍不住要吟詩一首。
“好熱好熱!我們走吧!”
許依諾打斷施法。
山頂沒有林木遮擋,陽光直射,氣溫驟升,許依諾一秒都不願多待,拉起胡楊的手就走。
“我們漂流去!”
她迫不及待要去玩水了。
大圍山中水系繁雜,自然也就衍生出許多漂流的項目,其中屬峽谷源流最長,全程10公裏,沿途有48個潭,48個灘,39道灣,不過水流相對較緩,并不刺激,但勝在安全,非常适合新手上路。
穿上救生衣,坐上雙人皮劃艇,許依諾自告奮勇:“我來劃!”
“行不行啊?”
“看我的!”
許依諾奮力劃槳,行了幾分鍾,然後就頹了。
她到底是女生,活潑歸活潑,胳膊就那麽點粗,力氣很快就用完了。
“我來吧。”
胡楊接過船槳,慢悠悠地滑,皮劃艇便也慢悠悠地往下遊飄蕩。
許依諾發出一聲筋疲力竭的歎息,手指探入水中,頓時一激靈。
“這水好涼啊!”
水溫大概真的隻有20度,甚至更低,許依諾能感受到那浸入骨髓的涼爽。
“好舒服……”
她癱在皮劃艇的一端,仰面朝上,微眯起眼,從枝葉的縫隙間望向蔚藍的天空,夏日的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樹冠中滲透而下,灑落一片斑駁的光點。
“吃西瓜嗎?”胡楊忽然說。
許依諾立刻來了精神,舔舔嘴唇問:“哪裏有西瓜?”
胡楊朝她身後努努嘴:“喏,那邊。”
許依諾扭頭看去,隻見臨近岸邊的溪水中,浸泡着一大片綠油油的西瓜,有老大爺坐在岸邊,身旁立起招牌,其上明碼标價寫着:“明月松間照,清泉瓜上流,三塊五一斤,不甜不要錢”。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興奮地喊:“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