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爲怕鬼,也不是因爲認床,而是因爲諾諾就睡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甚至能聽見她輕微的呼吸,在這樣靜谧的環境裏,想毫無雜念地入睡幾乎不可能。
胡楊索性不睡了。
他望着天花闆,豎起耳朵捕捉諾諾的呼吸聲。
然後,他聽見諾丫頭翻了個身。
“諾諾,還沒睡着呢?”他輕聲問。
“你不也是嗎?”
諾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悶,看樣子她應該是很想入睡,卻沒辦法睡着。
“我沒睡着是因爲我害怕,你是因爲什麽?”
胡楊明知故問。
許依諾不吭聲。
胡楊笑了笑,也不再說話。
黑暗中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彈指一揮間,許依諾忽然說:“你這麽怕鬼啊?”
“嗯呐,我上次看恐怖片,看完一個月都不敢關燈睡覺。”
許依諾輕輕笑了聲:“慫!”
然後又問:“那你還敢陪我看?”
“我總不能臨陣退縮吧,那多丢人呐。”
“現在就不丢人了?”
“起碼我曾經是個勇士。”
“啊呸!”
又是一陣沉默。
胡楊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他扭頭看去,頓時虎軀一震,驚叫出聲:“啊啊啊!!”
床上垂下一頭黑色長發,發梢幾乎快要垂到他的手臂上。
胡楊縮成一團,嘴唇直哆嗦,但很快便反應過來,沒好氣道:“諾諾!”
房間裏回蕩起許依諾肆無忌憚的大笑。
好一會兒,笑聲才漸漸止息。
許依諾撩起頭發,躺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哼哼:“你這麽膽小,還怎麽保護我?”
胡楊斬釘截鐵道:“我隻是怕神神鬼鬼的東西,人我可不怕,誰要是敢欺負你,我bangbang一拳一個!”
他側了側身,與床邊的她目光相對。
她甜美的笑容隐藏在黑夜中,看不分明,但她應該在抿着嘴笑,他眼睛看不清,心卻感受得到。
胡楊接着說:“我不怕人,你不怕鬼,咱倆還挺互補的。”
“啧,你可真能扯。”
許依諾很佩服他扯淡的本領,她感覺自己就是被這張嘴給騙了……唔,也沒有完全被騙,他這張嘴除了哄人厲害,還是有點真功夫的。
想起晚上被他吻到情難自已,她就一陣心跳加速,忍不住問:“你爲什麽這麽熟練啊?”
胡楊愣了下:“啥?”
“你說你沒談過戀愛,可我感覺你以前親過女孩子,不然爲什麽這麽熟練?”
“不是我太熟練了,而是你太笨了,看了那麽多韓劇,那麽多吻戲,你咋一點兒沒學到呢?就光學會喊阿jio西了。”
“好哇,敢情我推給你的韓劇,你全挑吻戲看了!”
“那倒不是,床戲也認真研究了,要我給你露一手麽?”
“爬!”
臭流氓!
許依諾紅了臉,心裏暗暗罵一句。
她接連翻了幾個身,從床邊滾回牆角。
諾諾睡的是雙人床,胡楊原本的想法很美好,覺得留宿的話應該就是和諾諾大被同眠了,誰能想到是打地鋪。
失策啊失策……
他望着天花闆,心裏正惋惜着,忽然聽見諾諾說了句:“你睡床上來吧。”
“啊?”
胡楊十分懷疑自己的耳朵。
諾諾很快補一句:“不樂意算了。”
樂意至極!
胡楊二話不說,當即掀開薄被,翻身上床,往諾諾的被窩裏鑽。
“嘭!”
“啊喲!”
許依諾将他一腳蹬下床,嗔道:“拿上你自己的枕頭和被子!”
同床了,但沒有共枕。
胡楊睡在雙人床的外側,他頭一回發覺雙人床竟然這麽寬,各睡一側中間竟然還能留出點空隙來。
許依諾說:“現在不怕了吧?快睡覺吧。”
她信以爲真了,以爲胡楊真是因爲怕鬼睡不着,想着如果睡到她身邊,他或許就不怕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睡到她身邊,胡楊反而更睡不着了,隻覺得莫名亢奮。
“還是怕怕的。”
胡楊演起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溜進了他的被窩,精準無誤地抓住了他的手。
軟軟綿綿的觸感,是諾諾的小手。
“這樣呢?會不會好一些?”
胡楊心想,如果我依然堅稱害怕,諾諾會不會讓我抱着她睡?
但他沒有再得寸進尺,主要也是怕自己把持不住,于是捏捏她的手心說:“這樣就好多了。”
又過了一陣,諾諾悄聲問:“睡着了嗎?”
“沒呢。”
“爲什麽還沒睡着?”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可我睡不着。”
“那你給我唱支曲兒吧。”
“現在?我才不要呢。”
胡楊發覺諾諾悄無聲息地挪近了些,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氣息。
她随口問:“你們男生是不是經常談論漂亮的女生,還給女生排名啥的。”
胡楊斷然道:“是他們男生,我從不參與。”
“我排第幾?”
“有夫之婦不計入排名。”
“啊呸!”
“……”
胡楊發覺諾諾又悄悄貼近了些,他能夠感受到發絲在他頸間摩挲的觸感,癢癢的。
“老胡。”
“嗯?”
“給我講個故事吧。”
“好啊,我要講的這個故事是幾個年輕人的魔幻冒險,故事的名字叫《哈利波特》……”
身爲資深影評人,胡楊的記憶裏積攢了無數的影視和小說劇情,真要講起來,他可以講夠一千零一夜。
許依諾沉浸在他娓娓的述說裏,耳畔萦繞着他溫柔的嗓音,他的嗓音并非小說裏用爛了的“低啞且富有磁性”,而是成熟、穩重的聽感,令她感到踏實,很踏實。
“伏地魔殺死了哈利的父母,最後卻被哈利将阿瓦達索命咒反彈給自己,僅在哈利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閃電形狀的傷疤,伏地魔則失去了肉身,僅剩破碎的靈魂無處安放……”
剛講了個開頭,就聽見枕邊傳來諾諾綿長而均勻的呼吸。
他扭頭一看,這丫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挪到了他身邊,身體蜷縮着,睡得香甜。
他俯身在她唇間輕輕一吻,低聲說:“晚安,諾諾。”
……
胡楊是被鈴聲吵醒的。
房間裏昏暗,有些微的亮光從窗簾的縫隙間穿入,在地面上投下一條細細的亮線。
打來電話的是諾諾。
他接起,打了個呵欠:“喂?”
手機那頭傳來諾諾元氣滿滿的聲音:“胡老爺,還沒起呢!”
“愛妃什麽時候走的,怎麽都不叫我?”
“讓你多睡會兒還不好嗎?快起來啦,來學校找我,我等你一起吃午飯。”
胡楊看了眼時間,十二點了都。
他翻身下床,拉開厚重的窗簾,六月的陽光鋪天蓋地湧入,刺得他眼睛生疼。
新的一天,該卷鋪蓋走人了。
胡楊卻心存僥幸,昨晚給諾諾講了個開頭,她爲了聽後面的故事,會繼續留他過夜也說不定。
他顯然想多了。
晚上和溫良彙合後,許依諾毫不猶豫的将他掃地出門。
春季賽結束,omg以3比1擊敗pe奪冠,兩個星期後将開始夏季賽的角逐,不出意外的話,溫良将繼續擔任賽事解說。
這小子雖然隻是解說,人氣卻比許多職業選手都高,長得帥,口才又好,據說很受女玩家的歡迎。
胡楊心想,倘若溫良以後脫單了,對象大概率就是這些女玩家之一吧,不玩遊戲的女生隻怕很難接受他的習慣。
溫良給自己放了個假,本打算好好休息幾天,結果被胡楊抓了壯丁,拉去陪諾諾拍古風短片。
這是胡楊早計劃好的,他還爲此寫了個小劇本,他和溫良都有角色。
除了他和溫良,他還請了b站好幾個大up參演,音樂區、舞蹈區、遊戲區的都有,這是b站曆史上首條由多位知名up主參演的原創短片。
拍了五天四夜,楊婉君毛遂自薦充當導演,春日醬則拉來一幫攝影圈的師兄師姐爲衆人拍攝。
拍這條短片,光是場地、住宿和交通的費用就很驚人了,更别說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花銷,收回成本是不可能的,胡楊也沒打算賺錢。
他不圖啥,就是玩兒,玩盡興了比什麽都強。
正好諾諾寫了首古風歌,雖說整體中規中矩,不算驚豔,但用作背景音樂綽綽有餘,新人新歌嘛,第一首歌能寫成這樣,胡楊覺得已經很棒了。
五天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小學期。
胡楊和溫良回了江大,許依諾則回常沙小住了幾天,然後便動身去了澳洲。
“真快啊,一年就過去了。”
胡楊站在《好聲音》第二季的宣傳海報前,不禁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他也曾站在這裏,站在類似的海報前,那場景曆曆在目,恍如昨日。
《好聲音》第二季的宣傳攻勢異常猛烈,這也正常,第一季的爆火撈了不少錢,今年自然要加大力度,再加上六月播出的《奔跑吧兄弟》同樣大火,江南台現在正如日中天,幾乎能跟湘南台分庭抗禮。
近幾個月,好有幾家一線大台的制片都找到胡楊,想跟他合作。
胡楊都一一婉拒了。
大火的綜藝還有很多,隻不過,他懶得搬運了。
《奔跑吧兄弟》是備忘錄給他的現成的策劃,他不過是随手賣掉,現在讓他自己寫,他沒這心思,也志不在此。
他已經想清楚了。
假使周明軒攢夠了錢,得到了極好的綜藝資源,那也随他去吧,他一舉成名也好,大開後宮也罷,胡楊不想管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回歸了,有這精力,還不如多陪陪諾諾,多搞搞自己的事業。
就算原作者親自下場改文,隻要諾諾依然存在,怎樣都行。
胡楊要的不多,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周明軒很高興。
期末成績出來了,他大二全年成績排全系第六,國獎無望,但可以争一争勵志獎學金,畢竟,他名義上也算是個貧困生。
同樣高興的還有李琰。
“李大個,你考這麽差,有什麽可樂的?”
李琰在宿舍躺了一個月,期末成績比胡楊好不到哪兒去。
他是爲葉瑾瑜高興。
葉瑾瑜同樣有望拿勵志獎學金,五千塊呢,對她來說是很大一筆錢了。
“我爲周董高興不行啊?”
他睜眼說瞎話。
胡楊自然不信。
李大個對周明軒冒領助學金一事頗有微詞,他怎麽可能爲周明軒高興。
“騙鬼呢,你肯定有事瞞着我和溫神。”
溫良附和:“遠的不說,就說考完試那天,你晚上去哪兒了?”
李琰裝傻:“沒去哪兒啊,我能去哪兒?”
見李大個不願老實交代,胡楊便把手搭在他肩頭,語重心長道:“兄弟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懂不懂?你現在交代了,頂多讓你請頓飯,你現在藏着掖着,以後被我們發現了,那可要挨宰了。”
“真沒啥,我那天隻是出去和朋友吃了頓飯而已。”
“男生女生?”
李琰支支吾吾:“這不重要。”
胡楊笑了起來:“看來是妹子了。姓甚名誰,哪個學院的,有照片沒有?”
标準三連問。
李琰問東答西:“隻是普通朋友,真的。”
溫良嚼着口香糖,一針見血地說:“人家把你當作普通朋友,這我信,你敢說你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
李琰啞口無言。
他沒有扯謊,那天他和葉瑾瑜确實隻簡單吃了頓飯,李琰挑的地方,葉瑾瑜請的客。
吃了飯,他本來想以禮尚往來爲借口,也請她看場電影啥的,卻被葉瑾瑜拒絕了。
葉瑾瑜給出的理由無懈可擊:她該去上班了。
趁着假期,葉瑾瑜找了好幾份兼職,沒時間去看電影。
總之,那頓飯後,李琰和她又變成了有一搭沒一搭的線上聯系,說是普通朋友也不爲過。
但要問他有沒有非分之想,那必然是有的,隻不過,想歸想,真讓他去追,他卻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葉瑾瑜把她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的,壓根不給任何人追她的機會。
李琰把情況大緻說了一遍,但沒有點名道姓提到葉瑾瑜。
聽完他的描述,胡楊隐隐猜到了:“該不會……是把你撞了的那個女生吧?”
李琰隻好承認:“是她。”
胡楊和溫良同時拖着長長的尾音發出“哦”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