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等四人先一步到了歡樂谷,在門口等不多時,就見兩位衣着休閑靓麗,個頭相差無幾的青春少女挽着手走來。
許依諾揮了揮手,然後對妹妹說:“那個喊我名字的就是胡楊。”
小簡恍然,遠遠打量了胡楊幾眼,笑道:“挺帥的嘛!”
諾諾口口聲聲說着不要公開,但除了她爸媽、她哥和唐暄妍,她幾乎對她身邊所有人都說了。
小簡知道得比誰都早,早在去年暑假許依諾去澳洲探親的時候,她見姐姐天天抱着手機笑,就隐隐嗅出一點酸臭味來了。
雙方碰了頭,許依諾裝模作樣地介紹了一下胡楊,到介紹唐暄妍的時候,她很謹慎地說:“這是我很喜歡的學姐。”
卻沒有點出唐暄妍和溫良的關系。
小簡微笑着一一問好,她的中文很流利,帶一點點口音,口音也是分人的,油膩男說話帶口音會顯得猥瑣,漂亮的女孩就無傷大雅,不僅無傷大雅,反而顯得俏皮。
她在打量四人的同時,四人也在端詳她。
正如諾諾所說,小簡很漂亮,她遺傳了母親的烏黑秀發,五官卻有着白人的立體感,鼻梁尤其挺拔,很有點異域的風情。
她的身材和諾諾很相似,膚色卻要比諾諾深不少,接近小麥色,顯然是刻意曬出來或者美黑出來的。
胡楊雖然沒有出過國,但他知道,國内流行美白,歐美流行美黑,人都是如此,越是缺什麽,便越想要什麽。
小簡的外形很成熟,乍一看,少說也得十八九歲了,可轉念一想,諾諾還沒滿十八呢,她妹妹怎麽可能比她還大?
一問年齡,才知道這姑娘剛滿十五歲,四人都瞠目結舌。
胡楊看了看姐妹倆相差無幾的個頭,忍不住說:“你以後肯定比你姐姐長得高。”
許依諾立即瞪他:“什麽意思啊,拐着彎說我矮呗!”
要不是在場的人太多,她肯定小拳拳伺候了。
胡楊笑道:“你的身高,跟一米八一的男生正相配。”
四人都是一愣,隻有許依諾臉上一熱,她比誰都清楚,一米八一正是胡楊的身高。
趁四人還沒反應過來,她趕緊岔開話題:“走啦走啦,别在這兒傻站着了!”
故地重遊,胡、許二人都駕輕就熟。
胡楊再一次舍命陪君子,陪諾諾玩各種刺激的項目,除了大擺錘,那玩意兒他看着都暈,打死也不敢坐。
小簡比她姐姐的膽子更大,諾諾說過,她妹妹是玩雪上極限運動的,而且在全國大賽中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以後很可能會進軍職業,對她而言,遊樂園的這點刺激程度,自然很不夠看。
李大個也出乎意料的生猛。
這家夥平時見了蟑螂都要跳腳,有次宿舍裏爬進一隻長腳蜘蛛,身體僅硬币那麽大,八條腿攤開了卻堪比一個巴掌,把李琰吓到連滾帶爬沖出宿舍,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就這麽個慫,坐完大擺錘竟然直呼過瘾,要不是套票隻能坐一次,估計這家夥就該賴在上面不下來了。
溫良和唐暄妍倒很一緻,凡是刺激的項目就都不玩,胡楊便提議:“要不你倆自個兒玩去吧。”
他本以爲唐暄妍不會同意,沒想到她卻點點頭說:“行。”
然後看向溫良:“你要跟我一起嗎?”
“好。”
溫良答應得也很利落。
胡楊望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禁歎了口氣,明明挺般配的兩個人,怎麽就成這樣了呢。
……
“你有什麽想玩的嗎?”
唐暄妍問他,眼睛卻不看他。
溫良說:“沒什麽特别想玩的。你想玩什麽,我陪你。”
唐暄妍便指了指遠處的摩天輪:“那個吧。”
來摩天輪打卡的情侶很多,兩人排了很久的隊,久到腿都站酸了,坐下的時候都長出一口氣。
艙門關上的一瞬,仿佛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她和他。
座艙随着機械軸的轉動緩緩離開地面,唐暄妍抱着一杯熱飲,咬着吸管,看向玻璃窗外漸漸變小的人群。
溫良坐在座艙的中央,不敢朝窗外看一眼。
唐暄妍将他瑟縮的模樣看在眼裏,問:“還恐高呢?”
在她面前,溫良沒有嘴硬的必要,坦誠道:“這輩子應該都治不好了。”
“挺别扭的吧?和我獨處。”
“怎麽會,多少年的老同學了,誰還不了解誰。”
“這倒也是。”
唐暄妍知道,令溫良别扭的不是和她獨處,而是他們之間的關系。
如果隻是朋友,他可以毫無顧慮地關心她,照顧她,變成了情侶,他反倒束手束腳起來。
她輕輕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但更多的,是決絕。
“我差不多……快要整理好了。”
她這樣說道。
溫良愣了下,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了兩個字:“明白。”
唐暄妍再次望向窗外,座艙已經升到了半空,遠處青山綿延,南湖在陽光下泛起粼粼的波光。
“高二的暑假我們去過一次遊樂園,你還記得嗎?”
“記得,你那天生日,玲玲她們也在。”
溫良靠着艙壁,思緒仿佛飄回了那個
唐暄妍說:“我隻想約你的,因爲隻約你太奇怪了,才叫上玲玲她們——那天我們也坐摩天輪了,你逞強坐到了窗邊,但你自始至終都不曾朝窗外看過一眼,從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恐高。”
溫良抓抓頭:“那是我第二次坐,原本第一次坐完,我就發誓不再坐這玩意兒了的。”
“可那天你還是坐上去了。”
“是啊……你生日嘛,當然要陪你。”
唐暄妍看着溫良的眼睛,歎口氣說:“那時的你也很懶,可你願意陪我,現在你已經懶得陪我了。”
“暄妍……”
這話溫良不知道該怎麽接。
唐暄妍卻直截了當地說:“是你變了。”
“……是。”
溫良沒有否認。
他觀察着唐暄妍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她看起來還好,沒有什麽異樣。
或許,她已經放下了吧?
他心裏想着,便說:“暄妍,要不——”
“停!”唐暄妍打斷他,“不準搶我台詞!”
溫良立刻閉嘴。
“最後兩天,這兩天諾諾是主角,咱倆就别搶戲了,行嗎?”
在來歡樂谷之前,唐暄妍就已經想好了這句台詞,可她沒想到的是,她說出來的口吻比她預想的還要平靜。
溫良點頭表示同意。
唐暄妍接着說:“那你能在最後這兩天,稍微有點男朋友的樣子嗎?認識你六年了,于我而言,這六年是很重要的一段時光,我不想草率地告别,哪怕隻是逢場作戲,也希望你能夠認真地扮演。就兩天,可以嗎?”
溫良本來想說,那段時光對于我也很重要,可他終究沒能說出口,隻認真地說了聲“好”。
摩天輪緩緩爬升至131.4米的高點,俯望而去,南湖澄澈如鏡的湖面盡收眼底,美不勝收。
兩人卻沒有心思欣賞風景,隻是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回到地面後,溫良忽然說:“暄妍,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我剛剛看見那邊有人在賣烤腸。”
唐暄妍一怔,她高中最愛吃的就是烤腸,他顯然還記得。
她忍不住擡頭看向他,正對上他晶亮的雙眼。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曾幾何時,她也與這雙晶亮的眼對視過,那時她還能從他的眼底捕捉到一絲歡喜,而現在,什麽也不剩了。
“好啊。”
她移開目光,努力讓自己笑得很輕快。
溫良帶她去了賣烤腸的攤位,正碰上坐路邊嗦粉的李琰和小簡。
唐暄妍四下看了看,詫異道:“怎麽就你倆?諾諾和胡爺呢?”
李琰朝摩天輪努努嘴說:“去坐那玩意兒了,死活不帶咱倆,我琢磨着吧,胡爺要有所行動了。”
他和小簡完全不熟,自然不會單獨坐摩天輪,正好李大個有點餓了,便來這邊的小吃攤填填肚子。
“你倆也去坐摩天輪了?”
李琰随口問。
“啊……是。”
“真好。”
李琰說完“真好”,溫良和唐暄妍的臉色瞬間都不太好。
……
胡楊費盡唇舌,好說歹說,可算甩掉了兩個電燈泡,和諾諾單獨坐上了摩天輪。
“想跟我表白的話,趕緊吧,你還有13分14秒。”
許依諾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他。
胡楊笑道:“都老夫老妻了,還表什麽白?”
“誰跟你老夫老妻了!”許依諾白他一眼,“你還欠我一個表白呢!”
“我怎麽就欠你一個表白了?運動會那天不都說過了嗎?”
“那不算!你就隻說了句‘做我女朋友吧’,算什麽表白?你連你有多喜歡我,會喜歡我多久都沒說!”
許依諾氣呼呼地撅起嘴。
胡楊哈哈一笑:“想聽那種的啊?”
他坐到諾諾的同一邊,摟住她纖細的腰肢,拿腔拿調地喊“我的親親小寶貝兒——”
“停!”許依諾輕輕推了他一把,一臉嫌棄,“好油啊你,離我遠點兒。”
胡楊斂起不正經的笑容,從兜裏摸出一個精緻的心形小禮盒,說:“給你買了件小禮物。”
許依諾見到禮盒的瞬間就繃起了身體,心怦怦直跳,頗有些緊張地問:“什麽啊?不會是戒指吧?”
胡楊失笑道:“怎麽會……你以爲我要跟你求婚呢?”
一聽說不是,許依諾頓時松口氣:“吓死我了,我就說,我才十八歲,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送戒指有什麽用。”
胡楊多機敏的人,立馬便發現了盲點:“聽你這意思,等你到了法定結婚年齡,送戒指就有用了?”
“我可沒這麽說!”
許依諾大窘,矢口否認。
“你很着急嘛,這麽快就認定我,非我不嫁了?”
“我沒有!”
許依諾氣急敗壞地給了他一捶,闆起通紅的臉,揮了揮小拳拳,威脅道:“不準說了!再胡說八道,哼哼!”
胡楊很無奈,心說你打都打了,還不讓我調戲你幾句。
真是個專制的小丫頭呐。
他揭開心形盒的盒蓋,盒子裏兩條銀質的手鏈也擺成了兩顆心形。
許依諾頓時眼睛一亮:“這不是……”
“正是。”
兩周前,胡楊去滬東陪諾諾過周末,兩人到處逛的時候,諾諾看到了這雙手鏈,她隻說了句好漂亮啊,但并沒有買。
離開滬東之前,胡楊偷摸摸去買了下來,就等着今天送她。
他取出一條手鏈,牽起諾諾的小手,一邊給她戴手鏈一邊說:“銷售的小姐姐說了,隻要給你戴上這條手鏈,你這輩子都跑不掉了。”
“銷售的肯定這麽說啊,忽悠你買呢。”
許依諾嘀咕着,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慢條斯理的動作。
就算是忽悠,她也很喜歡。
“喏,該你了。”
胡楊将手搭在她手上,示意諾諾給他戴上手鏈。
許依諾沒有多想,自然而然地拿起手鏈爲他戴上,然後一擡頭,就感覺有什麽東西輕輕啄了下她的唇。
胡楊趁諾諾不備,湊過去飛快吻了她一下,但沒敢在她柔軟的唇間停留,得嘴之後立刻坐直了身體。
許依諾耳朵裏嗡的一下,瞬間呆在了當場。
胡楊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指着窗外說:“快看快看,到最高點了,好漂亮啊!”
上次來的時候他就發過誓,下次再帶諾諾來,他要在摩天輪爬升到131.4米的高點時吻她。
老胡家的人從不食言,他做到了!
吻了之後又有點慫,怕挨揍,便試圖轉移諾諾的注意力。
但他還是被揍了。
“看你個頭啊!你竟敢偷襲我,嗚嗚嗚,我還沒滿十八歲呢,我的初吻就沒了!你賠我初吻——唔!”
胡楊再一次吻住她,這一次吻了足足十秒。
許依諾耳朵裏再次嗡的一聲,既沒推開他,也沒迎合他,隻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瞪着他。
胡楊心滿意足地坐直了身體,見諾諾半晌沒回過身來,咳嗽兩聲說:“你讓我賠的啊,我賠給你了,你收到了吧?”
“我——”
許依諾本想說“我收到你大爺”,但她及時忍住了,她怕她說出口,這家夥又趁機湊上來賠償她。
她隻好撂狠話:“很得意是吧?等回到地面,看我不打死你!”
她拿手背抹了把嘴唇,反手擦到他衣服上,然後呸呸幾聲,做出很嫌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