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興壞了。
胡楊卻非常邪惡地想,是不是少考了一分。
返校後不久,他就去健身房辦了卡報了課。
令胡楊意外的是,溫良聽說他要健身,也跟着去辦了張卡。
但這小子隻有三天熱情,練了兩次,之後胡楊再叫他,他就以各種理由推脫。
“身體是談戀愛的本錢,你這樣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胡楊捏了捏他的胳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溫良無所謂道:“女朋友有什麽用,隻會拉低我天梯的分數。”
其實向溫良示好的女生也是有的,雖然這家夥死宅,但遺傳了許家基因的他長得确實不賴,再加上又是經濟學院有名的學神,又帥又聰明的男生,哪個女生不喜歡呢?
也就是他不愛出去社交,但凡浪一點,早就萬花叢中過了。
那些鼓起勇氣向他示好的女生,都被溫良無情地拒絕了。
而溫良拒絕她們的理由十分統一:“我不跟不玩遊戲的女生交往。”
溫良曾向室友們理直氣壯地解釋:“一個重度遊戲愛好者和一個不玩遊戲的人勉強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開始?”
李琰當即反駁:“扯這些屁話,還不是因爲不喜歡。上次和你吃飯的那個女生怎麽說?”
李琰逮到過他和一個極漂亮的女生單獨吃飯,而且不是在學校的食堂,而是在校外的某家江南菜餐廳。
李大個回到宿舍後,立刻跟胡楊共享了情報,并且以哲學家的嚴謹态度,分析出此事的三大疑點。
疑點一:選在校外用餐而不是食堂。
疑點二:吃的是溫良不感冒的江南菜。
疑點三,也是最可疑的一點:這小子穿的竟然不是拖鞋!
“綜上所述,我認爲,溫神的春天或已來臨。”
李琰一本正經地給出結論。
推翻這個結論,溫良隻用了一句話:“那是我同學,嘛,現在應該算學妹了。”
據溫良所說,那個女生叫唐暄妍,是他高中同學,高考結束後,溫良來了江大,唐暄妍選擇複讀,之後交集便慢慢少了。
“哦喲,不得了,還是青梅哦!”
胡楊一邊拿勺子舀西瓜一邊調侃。
李琰不依不撓:“你還是沒有正面回應我提出的三點疑問。”
溫良無奈,隻好說:“選在校外,是因爲她第一次來江南,想吃本地菜,第二點同理,至于第三點,媽的,老子隻是跟你們出去吃飯才穿拖鞋,别把我當傻逼好嘛!”
“你和她就沒點什麽?”
“沒有。”
“我不信,你同學那麽漂亮,你能沒想法?”
“我說了你又不信,你問個蛋蛋!”
溫良懶得再解釋,搶過胡楊手裏的勺子,舀幾勺西瓜塞嘴裏,然後坐到電腦前,戴上耳機,繼續錄他的素材。
這本來隻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在大學漫長又短暫的四年時光中,類似的插曲會出現無數段,其中絕大多數都不會有後續。
李琰很快就忘了,胡楊更不會記得,他沒有親眼目睹溫良和唐暄妍單獨吃飯的場景,從頭到尾都隻是吃瓜而已。
所以,當溫良再一次提到“唐暄妍”這個名字時,胡楊愣是沒想起來是誰。
“誰?”
“唐暄妍,我那個複讀的同學,她又要來江南了。下午接機,要不你去吧。”
胡楊将眼睛瞪成銅鈴,滿臉寫着不理解:“你腦子是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你的青梅來江南,擺明了是來找你的,我去合适嗎?”
溫良解釋:“她不是來找我的,她是來參觀校園的——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她考上江大了?”
“So?”
“而且是你們管理學院行政管理專業,所以,算是你的直系學妹。”
“跟我有毛線關系。自己去!”
胡楊才沒有這麽閑,隻要不是許同學,哪怕來的是核彈,他也絕不會離開宿舍半步。
溫良顯然也不大樂意出門。
他走到陽台上稍微感受了一下溫度,一分鍾不到就開始出汗了。
這天氣出門,跟自焚沒多大區别。
“哎喲喂……”
溫良将本就亂糟糟的頭發薅成雞窩。
“你該剃頭了。”胡楊吐槽。
溫良忽然說:“如果我胃特别痛,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了?”
他想起小時候學武術時常用的借口。
“老同學來了,你居然打算放人家鴿子,你還是人嗎?”
“那如果是你同學來了——”
“我同學都是本地人,不需要我接機。”
“我是說如果。”
“那必須去啊,我多講義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溫良扁扁嘴,掙紮許久,終于還是揣起手機,換鞋出門。
……
常沙黃花機場,檢票口。
“我走了,爸媽,你們快回去吧。”
“你這孩子……着什麽急啊,開學前再去不好嘛,這麽熱的天,你一個女孩子家家——”
“沒事啦!”唐暄妍打斷,“溫良在江南,他會照顧我的。我過兩天就回來了,你們放心吧啊。”
過了安檢,進入候機大廳。
時值暑假,炎炎夏日也擋不住國人旅行的熱情,大廳裏黑壓壓坐滿了人,人聲如沸,幾乎快要将機場的弧形穹頂掀起。
唐暄妍轉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空位。
坐下後,她戴上耳機,耳機裏播放着《追夢赤子心》。
溫良說,他最近打遊戲經常單曲循環這首歌,很帶感。
她起初并不很喜歡,覺得有點吵鬧,後來聽得就久了,竟也慢慢習慣了。
而且,在這種吵鬧的環境裏,也隻有這種吵鬧的歌才壓得住場子。
她點開B站。
她的關注列表裏,隻孤零零地躺着一個名字:逍遙懶人。
這四個字完完全全就是他本人的寫照。
和那個懶人不同,唐暄妍是一個很勤快又很安靜的人。
她不喜歡過于吵鬧的音樂,也不怎麽玩遊戲。
高中的時候,她和他同桌,溫良上課總打瞌睡,她卻能把筆記寫得像一篇篇字帖。
她從不遲到,從不早退,作業從來按時交,課間操從來不逃……無論做任何事,她都認認真真,一絲不苟。
而溫良,他幾乎不刻意遵守任何規矩,聽不聽課,寫不寫作業,完全取決于那天的天氣好不好,以及中午食堂的飯菜好不好吃。
他就是這麽一個随心所欲的人。
有時候她也會想,她和他明明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怎麽會……
溫良說,他們是高中同學。
其實不是的。
她和他,初中就已是同學,隻不過不在同一個班。
第一次見他具體是什麽時候,唐暄妍已不記得,但她永遠會記得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那是一個帶着涼意的秋日,黃昏的餘晖灑入校園,天空中飄着斜斜的雨絲。
那天輪到唐暄妍值日。
當她打掃完衛生,背上書包拿起雨傘離開教室時,教學樓裏已經人去樓空。
她撐開傘,走出教學樓的那個瞬間,他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闖進了她的視線。
中學的教學樓呈L形,那時的她站在L的底部,他在另一端的二層樓上,穿一身雪白的練功服,探出半邊身體,舒展開修長的手臂,感受天空中斜斜的雨絲。
她看見他好看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而她的心,怦然動了一下,胸口一片好像空了。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去的腳縮了回來,撐開的傘收了起來。
她退回到教學樓裏。
不多時,她聽見樓梯間傳來懶洋洋的腳步聲。
哒,哒,哒,哒……
一聲一聲,既是他的腳步,也是她心跳的頻率。
“同學——”
她鼓足勇氣叫住他,揮了揮手中的傘說:“我帶傘了,要不要一起走?”
“啊,不用了。”
他無精打采地擺擺手,然後便舉起書包,頭也不回地沖進黃昏與雨幕之中。
唐暄妍點開逍遙懶人的主頁。
最新一條動态是:“好想在暴雨中裸奔!”
她莞爾一笑,然後便想起來了那個無人的午後,那場黃昏的細雨,以及那道踏水而去的不曾回頭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