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最後一個晚上,青衣發來一條字裏行間都透着開心的消息。
放假了,胡楊也成功趕在投稿截止之前做完了宣傳片,海選結果要等到勞動節後才出來,彙報就更晚了,暫定在5月底。
早晚都無所謂,他對自己的視頻很有信心,就連輔導員問他要樣片看,他都沒給,隻是底氣十足地來了句:“彙報的時候看吧。”
321宿舍的慣例,每逢節假日,必定要出去恰頓好的。
很難得的,今晚周董也來了。
這是他本學期頭一次參加宿舍聚餐。
周明軒低調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酒也不喝了,說晚上回去還要上自習。
溫良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便借着酒意問他:“周董啊,你這學期怪怪的,有什麽事是不能咱們說的嗎?”
那可就多了。
胡楊和周明軒同時想道。
“沒有啊!之前在常沙的時候,你說我心态不好,太功利了,我回去想了想,覺得你說得對,所以就做了下調整,隻是這樣而已。”
周明軒随便找了個借口。
溫良委婉地說:“可我怎麽覺得,你有點矯枉過正了呢?”
李琰心直口快,直接就問了:“你是不是缺錢啊?找那麽多兼職。”
“算是吧。”周明軒的語氣有些模棱兩可。
三人面面相觑。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胡楊的心頭,他試探道:“你要是缺錢,可以問我們借啊,沒必要把自己逼這麽緊。”
“不是小錢,你們幫不了我。”
“你缺多少?”
周明軒平靜地說:“20萬。”
溫良和李琰都倒吸一涼氣,隻有胡楊皺了皺眉,心知不妙。
“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創業。”
聽到“創業”這兩個字,胡楊心裏咯噔一下,他瞬間明白了,周明軒這是憋着勁,想玩把大的。
23萬可不是小數字,尤其對大學生來說,就算鉚足了勁勤工儉學,畢業前能不能攢夠都是個問題。
S級綜藝……該不會是類似于《創造營》的選秀節目吧?
難搞哦……
胡楊本來都打算安享校園生活,不管周明軒了,現在看來,還是要先在圈内混出點名堂,不然等周明軒哪天突然放大,他連狙擊的渠道都沒有,那就太被動了。
回到宿舍,登上B站,就看到青衣發來的那條“放假啦!”
原本心事重重的他一下就笑了起來。
光看文字,他都能腦補出許同學的内心戲:“放假啦,快來找我聊天呀!”
他問她:“放幾天?”
幾秒鍾後,青衣回複:“就兩天。”
後面還跟了個哭唧唧的小表情。
胡楊很想發個摸摸頭的表情過去,但又覺得太撩了,撩許同學沒問題,撩青衣就不太妥,至少在拆穿她的馬甲之前,他隻能把她當普通朋友。
于是他删掉重新輸入:“二模成績出來了吧?考得怎麽樣?”
二模四月初就考了,青衣跟他說過,但他最近太忙了,一直沒來得及問她考得怎麽樣。
“放假期間,勿談學習!”
胡楊立即戳她痛處:“我不信你假期沒有作業。”
網線那端,一想到還有兩套數學試卷安詳地躺在書包裏等着她翻牌子,許依諾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氣哼哼回複:“再說這個我取關了啊!”
“好好好,不說不說。”
胡楊知道,好不容易放個假,許同學今晚肯定是不打算寫作業了。
正好,經曆了一整個忙碌的四月,他也想停下來喘口氣。
這世上沒有什麽比和許同學聊天更令他放松的了。
如果有,那就是躺在床上聊。
他脫了鞋子爬上床。
“這麽早,睡什麽睡?來把《求生之路》!”
醉醺醺的李琰想把他薅下來。
這小子牛高馬大的,站床邊能露出大半個頭來,有時候翻個身,猛地見到他那張耷拉在床沿的含笑的大臉,能把人吓得心髒驟停。
胡楊往裏縮了縮,拿腳往他臉上湊:“找你女朋友玩去!”
對于李琰談了女朋友卻藏着掖着不介紹給室友認識的行爲,胡楊和溫良一緻認爲他是受了蘇幼佳和周明軒琴瑟和鳴的打擊,繼而留下了創傷後應激障礙,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對于他脫了單不請客吃飯,反以“談戀愛花銷大”爲由變本加厲蹭吃蹭喝的行爲,兩人予以強烈的譴責,并決定發動聯合制裁,用這句“找你女朋友去”應對他的任何請求。
“沒勁。”李琰撇撇嘴。
也不知道他是說胡楊沒勁,還是指和女朋友玩沒勁。
自打溫良成了遊戲up主,胡楊遇見了許同學,周明軒改變了行動策略,321宿舍聯機的頻率就越來越低了。
李琰抱着電鋸在喪屍群裏橫沖直撞,屠殺喪屍不過瘾,他又折返回來虐殺機器人隊友。
電腦裏傳來隊友的怒吼:“What's wrong with you(你怕是有什麽大病)!”
可機器人就是這麽蠢,隻會叫,不會反抗,哪怕虐它千百遍,一旦遭到喪屍攻擊,它依然會巴巴地沖上來救你。
沒勁。
李琰退出遊戲,到陽台上吹風。
夜風沒能吹醒他的微醺,反而令他的視線更加模糊。
對面的女生公寓燈火通明,有男生在樓底擺了一圈心形蠟燭,抱着九十九朵紅玫瑰大喊:“曉雯,我愛你!”
兩邊公寓的陽台上擠滿了吃瓜群衆,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所有人都在起哄,男生這邊還有人喊:“曉雯,我也愛你!”
對面的女生就回:“決鬥!決鬥!決鬥……”
然後真就有人沖出來決鬥了。
隻不過是從女生公寓沖出來的。
舍管阿姨一盆水潑滅了蠟燭,連帶着一起潑滅的,還有那個選在勞動節表白的勞動人民的熱情。
李琰摸出手機,十分鍾前,姜小染問在他幹嘛,要不要去操場散步。
但他沒回。
他忽然覺得一切都很沒意思。
學習沒意思,玩遊戲沒意思,就連談戀愛也沒啥意思。
手指在屏幕上劃啊劃。
劃到最後,靜靜躺在他聊天列表裏的,是早已将他拉黑的某人。
拉黑了,但沒有删除。
“沒勁。”
李琰揣起手機,從兜裏摸出一把花生,剝開了殼,望着對面樓下勞動人民與舍管阿姨的戰鬥,心不在焉地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