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遇說,你去城東分局一大隊,找一個叫沈時雁的刑警。你知道他是誰。
他也知道你是誰,他一定在等你。
那些記憶,那些模糊的、卻深刻的片段,如同黑夜中每一次丢失的模糊夢境,開始在壯魚心中徘徊。她從不是個驚慌失措的人,從咖啡店走出來後,看着滿天燦爛陽光,心卻如同流失于冰原上,寒冷徹骨,冰裂水湧。
沈時雁。
沈時雁。
雁起雁落,沉魚依舊。
雁起雁落,我心依舊。
……
這個名字,這迷失的話語,反反複複在她心中徘徊。車水馬龍的街頭,鬧哄哄的,忽然間她卻已什麽都聽不見,也什麽都沒看進眼裏。
隻有一個男人,靠在她肩頭,柔聲喚道:“曉漁。”
“曉漁。”
那低沉的,清亮的,堅定的,溫柔的聲音。
“曉漁。”
“不要再忘記我。”
“我拿肩上的警徽發誓,會一直對你好。”
……
這一年,記憶被時間覆蓋。
那時光輪回中,屬于她和他的時間,短暫如指縫中滴落的水,誰能握住?
她壯魚,她壯魚,這一世……這一世從來無悔!她要握住!拼了命也要握住!
她揚手打了輛車,司機看着美女面沉如雪,都不敢多問。壯魚轉頭望着窗外,雙眼發紅,吼道:“開快點!”
出租車風馳電掣,在城東分局門口刹住。壯魚丢下張紅鈔,推門下車。門衛見狀想要攔住她,跆拳道黑帶的女人轉身一閃,人家始料未及,已被她跑了進去。再追進大樓,人來人往,哪裏還有她的身影。
壯魚一步步走向刑警一大隊辦公室。有人看到這陌生面孔:“哎,姑娘,你找誰?”
“沈時雁。”
“哦,他在大會議室開會呢。”
“謝謝。”
這條路不長,可是沒人看到壯魚在行走。她路過一面牆,牆上有日曆和時間。2017年8月6日,還好,隻比約定的下一次見面時間,晚了4天。
會議室的門關着,隐隐有說話聲。壯魚站定,一把推開門。
“哐當”一聲,門撞在牆上,裏頭二十多個男人,全都轉頭看着她,愣住了。
壯魚誰都沒看。
她看到了站在前面的那個男人。他還穿着那身警服,隻是在局裏,沒戴帽子,露出柔軟幹淨的寸發。他大概在彙報什麽東西,手裏還拿着疊資料。他也看見了她,那雙眼裏,到底一無所有,還是和她一樣,已凝聚了全部。可他隻是死死盯着她,手裏的資料就快被攥得如同麻布一般。
那雙眼裏,終于雲雨交織,深如夢中所見。
壯魚的眼眶在發燙,她吸了吸鼻子,走向他。所有人都在看他們,但壯魚當他們是個屁。她走到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站定。
“你要是現在還什麽都沒想起來……”她慢慢地說,“老子轉頭就走……”
話沒說話,他手裏的資料已掉在地上。他一步上前,彎腰緊緊把她抱在懷裏。他低下頭,幾乎是瘋狂的、盲目地、劈頭蓋臉吻了下來。壯魚雙手直接勾住他的脖子,比他吻得更起勁。
滿室轟然。領導的呵斥聲、兄弟們的起哄聲混成一團,幾乎要把屋頂掀翻。而刑警隊的好青年,隊長最得意的下屬沈時雁同志,頭一次完全不管不顧,抱着女人吻了好幾個來回,才把她的臉往懷裏一按,不讓任何人瞧見,他擡起同樣绯紅卻堅定的臉,跟隊長請了個假——也不管隊長同不同意——就拉着她的手,跑出了會議室。
壯魚隻覺得,這輩子沒這麽快活過。那幸福的、痛苦的、甜蜜的感覺,就像要在心中炸裂開了。可明明那麽深重的感覺,卻又是十分安甯的。安甯如此刻藍天上的浮雲,安甯如同肅穆的警局大院。
兩人一直跑到無人處,壯魚還沒說任何話,沈時雁又再次抱住了她,力氣大得幾乎要将她揉進身體去。壯魚任由他發洩着,嘴角一直帶着淺淺的笑。直至他的情緒終于平複,松開了她,卻又将她整個人抵在牆角,低頭看着她。
她笑了。
他也笑了。
兩人眼裏都有熱淚。
“你什麽時候想起的?”她說。
“看到你的那一刻。”他說,“你知不知道記憶已經折磨了我多久?夢裏是你,睜開眼是你,每天都是你,卻找不到你……我……”
壯魚心疼極了,一時卻忘了自己這一年難道不是這樣怅然若失痛苦度過?她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發,說:“我說過這輩子從來不負男人,所以你看我還是來找你了。有句話,每次都沒來得及說,今天老子一定要說——沈時雁,我愛你。周曉漁愛你。哪怕被時間虐成了狗,老子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