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見壯魚,已經沒什麽必要了。
太陽一點點升起,她的家籠罩在溫暖陽光中,我在樓下站了很久,就好像,她依然住在那棟房子裏,沒有我打擾,也沒有遇見我,還是個陌生人。這樣她就不會遭遇不幸。
當約定的時間到了,我還是坐在小區附近的咖啡館裏,煙已抽完一包,又買了一包。這樣仿佛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自己還活着。
壯魚來了。與之前見過的每一次,都不同。她穿着黑色T恤黑色長褲,長發綁了個馬尾,表情冷淡至極。我卻忽然從她的裝束裏,想到了另一個松松垮垮活着的作家,譚皎。也許這就是我還來見她的原因,和她的朋友見面已沒有任何意義。可那是她的朋友,跟她有關的人。我竟也渴望見到,因爲我再也沒有别的了。
壯魚一坐下,掃一眼我手裏的煙,從口袋裏也掏出一支,點上。我倆都靜了一會兒,她問:“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我看着窗外初升的烈日,慢慢笑了,說:“是啊,見過很多次。我一直在譚皎身邊,不記得了?”
壯魚一愣。
桌上的時間仿佛變得很慢,過好一會兒,她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想再做任何解釋,真正談及的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不想和任何人談及與她的點點滴滴。那是屬于我的。我猛抽一口煙,看着煙灰一粒粒掉在煙灰缸裏,我說:“壯魚,你說,一個人,如果已經死在一年前,她爲什麽……爲什麽又會斷斷續續,出現在之後的一年時間裏?于周圍所有人而言,她隻是一道影子。她自己也恍恍惚惚,經常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直至,她回到了死的那一刻,真相才大白。”
壯魚望着我,忽然間這個女孩的眼淚流了下來,她咬着唇一聲不吭,可是一直流一直流。我不知道她想起了多少,或許不想起,才是最好的。我一個人記得她,就好。
“或許……”壯魚哽咽開口,“她的存在,已超越了我們的時間概念。愛因斯坦說過,時間隻是一種幻覺。隻有在我們這些愚蠢的地球人的理解力裏,時間才是線性存在的。昨天過了是今天,今天過了是明天。其實它的本質根本就不是那樣的。”
時間隻是我的幻覺。我早知道這句話,知道一切過去未來隻是幻覺。是否正是因爲那個洞穴裏,藏着超乎人類理解的時間力量,所以一切才會發生,所以譚皎和我的時間才會倒退。因爲時間不是線性存在的,所以我和她,會在她死後一年相遇。
壯魚用手按住臉,可她也許隻是習慣性解釋的科學話語,卻叫我的心巨痛無比。
熱淚漫至眼眶,我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煙,看着窗外。心中一片空白,腦子裏也是。
“她在哪裏?”壯魚哭道,“邬遇,她在哪裏?”
我刹那間心中劇痛無比,站起來說:“她和我在一起。”
我轉身就往門口走去,壯魚一把拉住我的手:“她是你的愛人,也是我的朋友,還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救她回來?”
我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會去找,一直去找。壯魚,放心,我會傾盡全力,她是我的未婚妻,沒了她,我這輩子也不想過了。”
壯魚的眼淚一直往下掉,我望着這個善良正直的姑娘,終于還是笑了,拍拍她的肩,說:“譚皎的事,我會負責,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你。你也該爲自己的事負責,去大離城東分局刑警一大隊,找一個叫沈時雁的人。你知道他是誰,你也會知道,他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