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一下子明白過來,回複道:這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
壯魚過了一會兒才回複:這是她的房子。我現在住在這裏,等她。看來你确實知道一些事。
我幾乎是失魂落魄的出了門,打了車,直奔那個地方而去。太陽剛剛從天邊升起,整個大離籠罩在一片金色光輝中。可我的心卻像沉入了寒冬的冰雪裏。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激烈的感覺。很多東西在我腦海裏,呼之欲出。那些模糊的影像,朦胧的話語,親密的觸碰。譚皎,皎皎,這個名字反複在我心中徘徊。她在牽引着我,讓我去想起,自己到底在追尋着什麽,這些天來又遺忘了什麽。
我在自己生命中的任何時間,都找不到她存在的蹤迹。可是時間,真的是可信的嗎?
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阿遇,不要相信時間。
我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瘋在這個女人模糊的存在裏。
漸漸的,我離那個地址,離她曾經住過的家,越來越近了。那些道路那麽熟悉,我的眼前忽然閃過很多模糊畫面——
我騎車摩托車,她在背後,輕輕抱着我的腰;
我熄滅煙,低頭吻住她,她說,邬遇,你什麽意思?
在她的家裏,她打開房門,穿着柔軟睡衣,安靜望着我。我用手抵住門,閃了進去;
就是在那張床上,我抱着她,說,皎皎,我真的好快活。她把臉埋在我懷裏,說,阿遇,我也是啊……
她握着我的手,問我,永不反悔,一直對我這麽好嗎?我說:絕不反悔。她說,好,那我們說定了。
我們說定了那件事,這輩子。
……
我的淚水忽然奪眶而出,在大離這個陽光平靜的早晨,在陌生的出租車後座。我用力按住臉,可是回憶,那麽多破碎的回憶,仿佛前世的回憶,卻如同潮水般湧出。還有什麽,我忘記的還有什麽,這個女人,她到底去了哪裏!?
漸漸的,離她的家,現在壯魚獨居的地方,越來越近。就在出租車經過一個拐角時,我脫口而出:“停下!”
出租車猛地刹住。
燦爛的陽光,正從屋頂背後照過來。那是一間普通的修車店,幹淨整潔,但是沒幾個客人。有幾個夥計站在門口,擡頭望着我,他們都愣住了。
我下了車,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閉上眼,耳朵裏隻有一個聲音:
如果不在一起,就在修車店等。
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
原來世上最苦之事,
他如烏雲,你如皎月。
烏雲遇皎月,
雲散月不知。
……
阿遇,我愛你。
……
烏雲遇皎月,雲深月何求,雲深月何求……
我不想看你一個人死去,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一個人活下去。
阿遇,我是你的小太陽啊,一直照耀着你。
阿遇,請一定要活下去。
……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跪倒在地,那些記憶,刻入骨骼血肉的記憶,終于如那回旋的湖水般,向我湧來。我仿佛跌進了一個黑洞中,黑洞中,一幕幕,都是我與她的幻影在回旋。皎皎,我的皎皎。
皎皎!
我終于想起。在這如流沙般溜走的時光中,在這已經被改變的時空中,在一個男人無數次午夜夢回中,我想起了你。想起你死于一年前,死于那個開始一切結束一切的洞穴中。也想起我和你。
原來我從一開始,我就失去了你。然後我們相遇,相知,相愛。你在所有人的記憶中,都是一道模糊的幻影。那一年,究竟是我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
它是真實的。
無論時空怎麽變幻,無論記憶是否存在,無論曆史改變成什麽樣子……
皎皎,唯有我們的愛,是真實的。時間它一刀一刀,染着血,将你刻在我心中。
皎皎,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