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忽然在我耳邊,低低笑了。一改剛才的悲傷脆弱,隻是偏執依舊。她說:“你又躲我……你總是躲我……我知道,你從來都沒看上過我……可是,等我殺了他們,就帶你走。以後你隻可以跟我在一起,哪裏都不能去。等我全家人看到我那個樣子,肯定不要我了。可我現在也不想要他們了。我隻要你。阿遇……那兩個晚上,我們呆在一起,你睡得那麽香,不是很愉快嗎……”
她的話已有些颠三倒四,沒頭沒尾。我卻聽得心中一驚,難道……
她已将我的手放下,站了起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從匪徒闖入後,這個平時脆弱嬌柔的小姐,精神似乎已經不大對頭,表情也不太正常。
“手镯在我房間,我帶你們去。”她又恢複了剛才唯唯諾諾的樣子,低聲說。
蘇皖冷笑問:“項鏈呢?”
“項鏈……奶奶說是交給姑姑保管的。”她看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陳寶珠,低聲說,“姑姑,交出來吧,我知道是你藏的。這樣一個家,還有什麽可保的呢?”
陳寶珠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而後陳寶珠也被人從地上抓了起來。她咳了一口血出來,臉色蒼白地說:“是在我房間的。”
馮嫣卻很關切地站起來,目露焦灼:“如瑛?”
陳如瑛沒有理會母親。
蘇皖帶着兩個匪徒和鄭志偉,跟她們上樓了。隻留下最後一人,原地看守我們。
我趴在地上,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開。恰好看到陳如瑛帶着兩名匪徒,陳寶珠帶着鄭志偉和蘇皖,分别走進各自房間裏。
而馮嫣一直坐在沙發上,脖子幾乎梗直,擡頭望着,沒有任何表情。唐瀾瀾縮在客廳地上,并沒有再管老太太。而“中風昏迷”多時的老太太,就在這時,睜了一下眼睛。而當看着我們的匪徒轉過身,她又立刻閉上了。
陳教授一直一個人在角落發抖。
後來,當我回想這一幕,發覺竟像是陳家人的一副肖像畫。每個人深藏的秘密,每個人的追尋,終于都暴露無疑。哪裏是我們曾經見到的得體尊貴的家庭?後來,譚皎也對我說,在犯罪心理學裏,會認爲“家”具有非常特殊的意義。家令每個人成長,也令一些人沉淪。而最可怕的,是有的家,令你一生也走不出來。
我擡頭望着這個家的窗戶,厚厚的窗簾已經拉上,不見一點外界,也不知道幾點鍾了。但我知道,有人一定會來,救出我們。
而在拿到最後的寶物後,匪徒們也即将發那一場滅門大火。
我又擡起頭,看着閣樓。那面不起眼的牆上,數個通風孔。其中一個孔後,有一隻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不知已看了多久。而我擦掉糊在眼睛上的血紅色,看得清她眼中沉澱的淚,也看清她幾乎都不眨的眼睛。
我看着她,也一直看着她,身在囹圄,魂萦夢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