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們相處,都客客氣氣,正正常常的。偶爾有點小間隙,但哪個大家庭裏沒有呢?
可我還是覺得不對。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隐隐在心頭滋生,就跟爬進了隻螞蟻似的,總也揮之不去。
沒多久,陳老太太也下樓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她一來,客廳裏的氣氛就微微一變。其他所有女人的姿态,都變得有點謙卑。但你說尊重長輩,還是個有錢有權的長輩,這也正常。
陳教授倒挺放松的,從報紙後擡起頭:“媽。”陳老太太“嗯”了一聲,在餐桌主位坐下。她的目光也略過我和邬遇,挺平靜的,但莫名的,我感受到了她的優越感。
然後大家坐下吃早飯。
邬遇坐在我邊上,一直沒有看我。這令我有點失落,又有點好笑。剛才我捏他下巴時,他最大的表情是吃驚。然後就不動聲色。果然,對于我這種良家婦女來說,流~氓是不好當的。人家還沒什麽反應,我的心到現在還惴惴不安地跳動着。
陳家人吃飯都不怎麽講話,偶爾有幾聲低聲交談,顯得一家人的素養都很得體。在這樣的氛圍裏,我也吃得斯斯文文。吃完時,倒是感覺到邬遇在看我,我用紙巾擦擦嘴,放下碗,他卻已移開目光,隻留給我一個側後方腦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大家都吃完了,陳教授去書房了。在我印象裏,這兩天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書房。這性子多少有些無趣,更何況他還坐擁馮嫣這麽一個嬌妻。唐瀾瀾倒是一改飯前的疏離,主動去幫馮嫣收拾廚房了。我也要幫忙,但是馮嫣說我是客人,堅持不讓。我隻好和邬遇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老太太吃完了,就捏串佛珠,坐在窗邊喝茶。陳寶珠說:“媽,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先去加班了。一會兒志偉會過來。”之前聽他們交談,邬遇也說過,陳寶珠在北京的一家大型國企上班。
老太太慢慢睜開眼,說:“改天我去找你們老總說說,都要過年了,還要加班。要麽是他的管理能力有問題,要麽是你的工作能力有問題。”
陳寶珠沒說話,藏在眼鏡後的雙眼,也沒什麽表情,說:“那我上去了。”
我卻吃了一驚。沒想到老太太會當着外人說這樣的話。當然她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但似乎根本沒考慮過給陳寶珠留面子。而且,也太苛刻了。
我一側眸,恰好與邬遇目光相遇。身爲外人,他自然是默不作聲。我心中卻如同電光火石般一下子亮了——我知道陳家人相處怪異的點在哪裏了。
壓抑。
真的有點壓抑。
他們之間的相處風格。
那壓抑隐藏在平靜的、人人習以爲常的相處之下,你或許能看到一個明顯的壓力源,但其中似有似無的更複雜的原因,卻隐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