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譚皎會在意陳如瑛對我的稱呼。
以前在學校實驗室,幾個哥們兒都“阿遇”“阿遇”地叫,陳如瑛跟着一起叫,我也沒太在意。
可我現在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腦海裏卻全是譚皎剛才躺在床上的模樣。姿勢并不斯文,兩條穿牛仔褲的細腿晃了晃,輕聲喚“阿遇”。
那麽多人喚過我的名,隻有她的聲音最清軟入骨。
她說得對,我也不想再聽到旁的女人,像她這樣喊我。
剛剛,看着她的臉,她的身軀近在咫尺,我心中“皎皎”兩個字,竟怎麽壓也壓不住。我起身想要離去,可她睜開眼,那麽清純聰明的一雙眼,問:“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那被壓抑在心中的火,仿佛又被點燃,燃過我的胳膊我的臉,我的眼我的咽喉。那兩個字自己跳了出來。
皎皎。
朋友喚你大珠,讀者喚你亦是五花八門,但我早覺得,那些稱呼都不太好聽。
寂月皎皎,光潔無瑕,顧盼生姿,才是最襯你的稱呼。
那兩個字出口,我心中竟生出從未有過的一絲窘迫。無法再看她的雙眼,起身離開。
……
皎皎。我躺在床上,回味這稱呼。某種沉淪的感覺,仿佛蘊藏在這名字裏,在誘惑我。我又有點想笑,胸膛深處有一絲甘甜悸動的感覺。
有人敲門。
“進來。”
是陳如瑛。我立刻坐起。她明顯剛洗過澡,長發微濕披在肩頭,臉龐顯得白淨。而且很少見地穿了條黑裙子,更襯得膚色如雪。那張臉更顯尖瘦。她端着個盤子,望着我笑了:“阿遇,鮮榨的果汁,還有我跟媽媽學烤的曲奇,怕你晚上餓。”
我坐着沒動:“不用了,我不餓。”
她隻是笑笑,把東西放在桌子上,似有些局促,說:“阿遇,我真的好久都沒見過你了,自從從船上離開後……”
我這才擡眸看她,說:“我也有事要問你。船上的事,你還記得嗎?”
她搖搖頭:“不記得,我媽也不記得。我隻記得醒來時,已經在旅遊公司和當地政府安排的酒店裏。說是船出了故障,退了錢,讓我們回家。而且當時很多遊客都走了,所以我們沒有去深究什麽。”
她的經曆跟我一緻,當時下船後,我也是一頭霧水,但北京那邊項目催得緊,母親又擔心我和邬妙,加上錢沒有損失,就離開了。
我又問:“那……之後半年,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
陳如瑛愣了一下,說:“沒、沒有……阿遇,你是說什麽異常的事?”
看她懵懵懂懂的樣子,我估計是問不出什麽了。我說:“沒什麽。還有,以後别叫我阿遇,直接叫名字吧。”
她臉色微變:“爲什麽?”
我答:“沒有爲什麽,覺得不合适。”
這話估計讓她更難受了,我也實在不太喜歡和女人這樣糾纏。便轉過臉沒看她,低頭點了支煙。卻聽她的聲音更卑微了:“是不是……譚姐姐,不喜歡?所以不讓我這麽叫?”
我看她一眼,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有些不自在,但我不太喜歡她提及譚皎的語氣。我說:“和她沒關系,我自己的感覺。”
“你的感覺?”她說,“什麽感覺?以前我就是這麽叫你的,現在她可以叫,我不可以?她又不是……她又不是你的……”
我擡眸,靜靜看着她。
陳如瑛不笨,甚至可以說是敏感的,漸漸看懂了我的眼神。
于是她變得面如死灰,站起來說:“我……很晚了,你早點睡,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