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荒山,諸多掩飾下的調虎離山,獨一無二的沉默凝視,生世不明的愛恨,如動物般被逮住的一家人。
他,想幹什麽?
朱家人還在哀嚎,洞底大概設了捕獸夾木尖刺之類的東西。周圍還是一片寂靜,我卻感覺到皮膚上滲出一層冷汗。那寒意簡直就要滲進心裏。
然後,該登場的,持續在登場。
群鳥降臨。
許多許多的鳥,從四面八方飛來,飛進樹林,如同一群黑色幽靈,落在洞邊、樹枝上。它們撲扇着翅膀,似在召喚,似興奮,又似兇猛殘忍,一觸即發。
我把頭伏得很低很低,此情此景真的是十分恐怖。我也無法想象昨天邬遇一個人是怎麽跟這些兇狠的怪東西搏鬥的。此刻我趴在草叢裏,而邬遇的手雖然松開了我的,另一隻手始終按在我肩上,令我感到安全。
那個人終于走了出來。
群鳥輕聲嘶鳴。
它們是真的受他控制。這是真的,不是我們的臆想。我真的親眼見到了非正常的事,從今夜起開始發生。
他還穿着那夜的髒外套,也許根本就沒換過。他的臉上還帶着癡癡傻傻的笑,手裏抱着個孩子,正是朱梓翰。隻是孩子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他手裏還拎着盞煤油燈。
“你們……來了。”他講話亦有點結巴,走到那坑前,把燈放在腳下,低頭凝望。
約莫是看到他懷裏的孩子,坑底一下子傳來哭喊聲。他輕輕一笑,說:“沒……沒關系,他睡了。我給他吃、吃了安眠藥。太、太吵!”
我松了口氣。
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問道:“你想幹什麽?10萬塊我們帶來了,沒有通知警察,你快放了我們,放了孩子!”聽着是孩子父親朱仲淩的聲音。
“你、你們先把手機丢上來。保證回去後……不會、通知警察。”他的臉色變得嚴厲,“否則……我馬上殺了孩子。”
我心想壞了。果不其然朱家人此刻受制于人,也沒有别的辦法,手機一個個從坑底丢了上來。他,把所有手機踢到一邊。很快有幾隻鳥銜着手機飛走了。
“其實我、我不要錢……”他說,然後從後腰抽出一把尺來長的刀,對準孩子,笑了,“我要殺了他。”
坑底一下子哭喊聲一片。
“通知沈時雁。”邬遇的唇碰到了我的耳朵,幾乎在用氣說話。于是那酥~麻的感覺,又從我的耳朵直接竄到脖子,麻了大一片。
我側頭避開他的臉,慢慢摸出手機,壓在胸下,用手臂擋住光,把位置發給沈時雁,而後發了條短信給他:他和孩子在這裏,還有朱家人。
至于沈時雁什麽時候會趕來,我也沒把握。
我在黑暗中轉過臉來,結果嘴似乎又擦到邬遇的臉。他一動不動,像是全無知覺。我問:“什麽時候救人?”
他答道:“現在這樣我們不是他的對手,等機會。”
朱家人的叫喊聲、哭聲,隻令他垂首在坑邊站了一會兒,完全麻木的表情,無動于衷。然後他把孩子丢在地上,說:“你們不想……他死,還、還有一個辦法。”他舉起手裏鋒利的刀:“我……隻砍三刀。你、你們選三個人,代替他,承、承受三刀……我就放你們走。”他笑了:“好不好?”
朱家人漸漸安靜下來。
我心裏一沉。知道,某些事,開始了。